林小乙四处张望，并没有在空间里发现其他任何人。
“都给我闭嘴！”
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烦人的聒噪，忍不住吼了一嗓子。
结果那些声音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循环往复。
这不会是融合光点后产生的副作用吧，跟吃了野生菌似的。
一个念头，林小乙又控制心神回到尸傀身体里。
过了一会，杂音终于渐渐变弱，直至消失。
林小乙感受着周围的寂静，活着真好。
今晚月色明亮。
慎空扛着林小乙路过了荒地，穿过了农田，越过了山林……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片矮山前，隐隐约约间能看到一座道观的轮廓。
林小乙听着身下传来的厚重喘息声，心中冷笑：哼，小样，累了吧！
“这尸傀真是死沉死沉的，要不是有点修为傍身，赶这么远的路，还真吃不消。”
抬手抹了把汗，见道观就在眼前，慎空心安不少，脚步渐缓，喃喃自语：
“肩上扛这么个家伙，真有点渗人。要是师弟还在就好了，可惜……天尸出世，必以八字纯阴之人献祭。”
天尸，献祭？
林小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具身穿道袍插着木剑的干尸。
此时耳边恰好再次响起了那烦人的杂音：
“师兄，我好恨！”
“我好恨……”
慎空没有听到这怨怼的声音。
他沿着山路拾级而上，两侧树影斑驳，沙沙作响。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他绕到道观后门，偷偷观察一番，发现并没有人起夜。
于是他扛着林小乙，悄悄摸进了堆放杂物的耳房。
房间里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
林小乙忽地心头一震，顾不上研究脑海中的杂音，聚精会神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有人！
他分明在屋子里闻到一股生人味道。
屋内必定还有其他人！
这一路下来，他就发现自己五感异于寻常，甚至还能捕捉到远处昆虫发出的细微动静。
可是他却没有在这间房内听到慎空以外的呼吸声，以及人的心跳。
难道对方与自己一样，也是一具尸体？
这丑八怪还真是罪孽深重。
真希望有人能来超度了他。
同一时间，慎空亦察觉出不对，整个人如临大敌，身子绷紧，低声喝道：
“谁在那？”
“是为师。”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怎么是个人，为什么他没有呼吸，是这个世界的特殊手段吗……林小乙对此感到十分诧异。
他身下的慎空听见这道声音后，却明显松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火折子，摸黑点燃屋内的油灯。
四周立马变得大亮。
房间里并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口黑棺，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棺材一侧端坐着一位道人，他身穿最简陋的青色道袍，乌黑的头发挽成道髻，上面插着一枚枣木簪子。
五官柔和，面容亲切，仿佛刚过不惑之年。
只是从他眼角的鱼尾纹可以看出真实年龄应该与面容不符，多半是驻颜有术。
“师父，徒儿幸不辱命，把尸傀带了回来。”
慎空将肩上的林小乙轻轻放下，对着面前的师父玄易抱拳作揖，话语中又带着几分责备：
“您老在卧室等着就好，这杂物间如此简陋……”
“无妨，人一上年纪，就容易睡不着，这里还清净些。”
玄易扶着椅背缓缓站起身，上前用手擦去林小乙眉间的红色，柔声道：
“下次不准再使用丹砂，丹砂又名鬼仙朱砂，对僵尸虽有克制作用，却也会损伤灵性。”
“师父，徒儿这不是害怕吗！”
慎空笑着讨饶，与之前的严肃冷酷判若两人。
“它已经被你炼化，有什么好怕的，还一个人大老远扛回来，你也不嫌累，操控着它走回来就好。”
玄易语气温和，没有半点斥责的意思，反而充满关切。
慎空讪讪一笑，递上暗黄色铜铃，压低声音问道：
“师父，它到底是不是天尸？看着和活人一模一样！”
“不会有错。”
玄易上下打量着林小乙，古井无波的面容泛起一丝波澜。
“与《天尸录》中记载的一样。阴邪内敛，煞气不显；皮若寒玉肉作晶，血如浆汞骨为金；动似活人无僵滞，静比死物敛气机……”
“没想到真能炼成啊！”
慎空激动不已，他知道师父为炼制这具天尸所付出的辛苦。
“是啊，也不妨我游历大虞几十载才找到这具阴煞之体，又用八字纯阴之人献祭。”
玄易长叹一声，有些感慨。
与此同时，林小乙也在观察着眼前的道人。
仙风道骨，生得一副好皮囊。
可惜，却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为炼制那所谓的天尸，竟然用活人献祭！
林小乙想到了先前那具同样穿着道袍的干尸，看身形大小，恐怕也就是十岁出头的孩子，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
“我恨，我好恨啊！”
脑海中原本机械式重复的杂音突然变成凄厉的嘶吼，带着疑惑、痛苦和怨恨。
“就是他算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
“也是他闯入家中将我强行掳走！”
“还是他用被子活生生将我捂死！”
另一道杂音听着更是声嘶力竭，痛苦不堪。
生生捂死？
林小乙盯着眼前这个佛口蛇心的道人，忽地心头一震。
是他！
那个将自己以及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害死的罪魁祸首！
林小乙回忆起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便是眼前这个老头，用被子死死捂着他的口鼻。
见他陡睁开眼，对方眼中还流出了骇然之色。
现在想想，能不骇然吗，对方肯定以为是原主诈尸了！
可怜这原主是什么阴煞之体，被恶人盯上，最后落得个惨死下场！
“杀，杀了他们！”
“我恨不能吞其血肉！”
“……”
两道撕心裂肺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林小乙脑海中反复响起。
渐渐的，林小乙也开始被这两股情绪所影响。
该死，该死！
这个老头是真的该死！
他才刚刚穿越过来，还没体会重活一世的喜悦，就被这老家伙活活捂死，现在还被炼制成什么狗屁天尸！
凭什么？
这他娘的到底凭什么？
砰！砰！砰！
胸口一突一突跳得十分剧烈。
身体深处开始传来阵阵悸动，似是什么野兽逐渐苏醒。
下一刻，一股滔天戾气自他体内向外爆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