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枭神色不变,修长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漆黑深邃的瞳孔越发暗沉,仿佛陷入一场短暂的回忆。
这段回忆里有苦涩的海水,刺骨的海风。
和他无疾而终的暗恋,如出一辙。
裴红扬起眉梢,笑盈盈地说:“我第一眼看她,就认出她来了。没想到你们真要结婚了,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不过,你不是说,她有喜欢的人了么?”
裴应枭的父母去世早,一直将裴红当自已最亲近的长辈,无话不谈。
那天,裴应枭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话筒里裴应枭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欢呼雀跃。
“姑姑,我今天运气很好。”
“中彩票了?”她笑着问。
“不,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女孩儿。”裴应枭淡笑着说。
裴应枭少年老成,常年不苟言笑,身上总是压着什么东西。
但那一天的他,是那么的轻松、幸福。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他就发现那女孩儿的眼睛看不到他。
从天堂坠落,比一直身处地狱,还要痛。
裴红关切地打量着裴应枭的脸色。
这一次裴应枭比上一次还要兴奋,她担心他会受伤更重。
裴应枭脸色沉了沉,精致而清晰的下颌线,因牙关紧咬而紧绷,带着一股毅然决然的狠劲儿,“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以后……”
“以后更不会有。”裴应枭斩钉截铁道。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手两个字。
裴之鹤曾经有过机会,但现在,这个机会是他的了。
裴红说:“那她想起来那件事了吗?”
裴应枭沉默,狭长深邃的眼眸,泛起淡淡的苦涩。
“要我提示一下她吗?”裴红问。
“不用,”裴应枭说,“反正只是一件小事。我不希望,她是为了报恩而喜欢我。我希望……”
后半句,裴应枭没有说完。
以裴红对裴应枭的了解,可以猜出后半句话是——
我希望,她会像我喜欢她一样,喜欢我。
裴应枭抬脚走进房间,病房里裴老爷子正拉着俞宁瑶说话。
俞宁瑶乖巧端正地坐在病床旁,白色的裙摆展开,露出一节长而纤细的小腿。
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到了裴老爷子这个年龄,聊天总爱翻来覆去地说一些废话,许多小辈不爱听,碍于家教,才不得不耐着性子听。
但俞宁瑶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情,甚至偶尔接两句话,将老爷子逗得前仰后俯。
裴应枭倚着门框站了好一会儿,俞宁瑶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朝他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总是含着水,看他就像要撒娇,想他似的。
裴应枭这才缓步走了过去,说:“爷爷,快中午了,怎么也该放她吃饭了吧。”
裴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说:“我还没说你,你倒先提了。你是怎么照顾人家的,将人家照顾得这么瘦!”
俞宁瑶身体偏瘦是因为常年被父母带去医院抽血的缘故。
这件事是家丑,她不想跟裴老爷子还有裴姑姑提,弄得大家心里都不愉快。
“爷爷,您别说应枭了,我天生就偏瘦。”俞宁瑶解释。
“爷爷说得对,”裴应枭却主动将话茬接了过去,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清冽的目光略过她手背上还残留着的针孔,“是我不对,我再好好养,过段时间带来给你们检查。”
裴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对俞宁瑶说:“这混小子,咱不跟他计较。今天爷爷把话放这儿了,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来跟爷爷告状,爷爷给你出这个头。”
俞宁瑶笑着说:“谢谢爷爷。”
裴红看了眼表,说:“一聊起来,没完没了,都忘时间了。瑶瑶这会儿还没晚饭吧?”
裴应枭站起身,说:“小瑶晚上一下班就过来了,没空吃饭。”
裴老爷子忙说:“你看你这事儿办的,快带小瑶吃饭去。”
裴应枭和俞宁瑶一同起身。俞宁瑶陪得时间太久,有一点低血糖,起身时晕眩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
裴应枭立刻扶住了她。
这个动作裴红看在眼里。
裴应枭经过裴红时,裴红拽了他一下,说:“我知道你们刚在一起,感情正好,但你也……”
“别把人家,欺负得太狠了。”
“欺负?”裴应枭愣了一瞬,长眉扬起,没听明白裴红姑妈话里的意思。
“你人高马大的,我管不着,但小瑶的身体可不一定吃得消。”
“年轻人啊,要懂得节制。”
裴红望了俞宁瑶一眼。
裴应枭顺着裴红的目光瞧了过去。
清丽动人的少女乌发红唇,白皙精致的脸庞光彩夺目。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她那两瓣红艳饱满的嘴唇,好像泛有一层水光,玫瑰沾雨露,娇艳欲滴,引人采撷,一看就是被人好好宠爱亲吻过。
裴应枭不禁想起了他吻住这片红唇时的感觉,柔软、香甜,如天上飘浮的白云,又如游乐园里最甜美的棉花糖。
裴应枭脸色不变,指腹轻轻按压在嘴角上。
“嗯。”他半垂着眼皮,敷衍地应了一声。
俞宁瑶突然发现裴应枭没在自已身边,忙回头看,裴应枭正跟裴红说着什么,见她回头找人,方才止住话头,大步朝她走来。
俞宁瑶见裴应枭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看向她时,眼睛视线略低,停留在她的唇上,瞳孔漆黑,好似馋了的猛兽。
裴红姑妈则看着他俩,一脸姨母笑,“我先坐车了。晚宴在凤燕堂。应枭,你知道地方。”
裴应枭:“嗯。”
俞宁瑶眨了眨明媚的眼眸,好奇地问:“姑妈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么?”
“咳,”裴应枭波澜不惊地清了清嗓子,说:“就让我别欺负你。”
“哈?”俞宁瑶忍俊不禁,说:“你哪儿会欺负我?”
裴应枭微微弯下身,漆黑的影子笼罩在她纤细瘦小的身上。
俞宁瑶不禁有些紧张,屏着呼吸,往后退了半步。
他低沉的声音,羽毛似的落在她的鼻尖上,“不是,你想的那种欺负。是我们第一天晚上,那种。”
俞宁瑶听完,整张脸像蒸熟似的红透了,从耳尖到耳垂,全都鲜红得快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