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欣心至今记得,五岁那年那个酷暑难耐的夏天的午后。

她发着烧,浑身骨头都烧软了,迷迷糊糊地在挂着蚊帐的小床上睡觉。

头顶电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嗡嗡作响。

俞父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将她推醒,满脸喜色地对她说:“欣心,快起床,我们去医院,你妈妈生了。”

她听得懵懵懂懂,脖子上的脑袋很重。

俞父在房间里找毛巾、被单,乐呵呵地说:“是个小女孩儿,以后你有伴儿了。”

他光顾着自已手头的事,全然忽略了她还在发烧。

拿好了东西,俞父回过头,看到俞欣心还坐在床沿上,脸垮了垮,说:“怎么搞的,鞋也没穿,衣服也没穿。”

她被俞父塞进不合身的小裙子里,然后匆匆赶去了医院。

在她最熟悉的充满着药水味儿的病房里,她和俞宁瑶第一次相见了。

后来她们长大后,所有同时见过她和俞宁瑶的朋友,都会感慨一句:“哇,你们姐妹俩长得可真像。”

俞欣心照着镜子对比过她和俞宁瑶的五官。

乍一看,她们姐妹俩的确很像。都是瓜子脸,挺翘鼻,大眼睛。可如果再一细看,就会发现俞宁瑶的五官要比她精致得多。

俞宁瑶的三庭五眼像建模出来一样标致,头型浑圆,随手扎出来一股马尾辫,就好看得不得了。而且,她的鼻梁比普通女生要高挺许多,但鼻翼又收得十分秀气,既增加了面部折叠度,却不粗糙突兀。

更重要的是,俞宁瑶非常健康。

她的身上有一股健康元气的人,才有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朝气。

从不哭丧着脸,紧皱着眉,眉梢嘴角永远噙着笑。

叫人一见如沐春风,见之忘俗。

这股精气神,是她这个病恹恹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

俞欣心没意识到自已隐蔽如毒蛇的嫉妒,反而用自我安慰来掩盖。

现在就是很流行白瘦幼啊。

男生并不喜欢阳光少女,一看就拿捏不住。

她迟迟没回复群消息。

群里却已经聊得热火朝天。

陈晓虹说:【谁知道她能不能嫁进去,反正今天打球的时候,pyx对她特别特别好。】

陈晓虹:【@俞欣心,你真的没见过她么?】

俞欣心指尖冰凉。

半晌,回复道:【不认识。应该只是玩玩而已吧。】

娇娇公主驾到:【我就说嘛,长得就像个狐媚子。】

小仙女是也:【我就说很一般。】

有了俞欣心这句话,陈晓虹也松了口气。

原来八字还没一撇,裴应枭也就带她来玩的。

过不了多久就得分,到时候她连这儿俱乐部的门都进不了。

俞欣心退出群聊,立刻跟俞父俞母打了通电话。

电话里,她听起来绝对是天底下最孝顺乖巧的小女孩儿:“爸,您在干什么呀?”

俞父一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喜笑颜开,“我跟你妈刚从菜市场回来,给你买了一只乳鸽,煲汤喝,补身体。”

俞欣心说:“哎呀,爸您知道我不爱喝这个的。太油腻。”

俞父说:“你身体不好,就是要多吃些补身体的,管什么油腻不油腻?你可别学着别人要减肥,你身体可吃不消。”

“我知道的,最近天气多变,您身体还好吧?”

“你爸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你身子骨弱,热天也不能贪凉。诶你妈妈也在,孩儿她妈,欣心来电话了。”

俞母忙不迭将两手往围裙上一蹭,匆匆接过电话:“欣心呀。”

“妈!”

俞母一讲电话,免不了就唠唠叨叨,要她在外面多注意身体,跟裴之鹤两人好好的,不要耍小性子。

这些话俞欣心都懒得听,她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另起话头:“诶,妈,这段时间妹妹还不回家里电话?”

一提俞宁瑶,俞父俞母的脸同时拉得老长,“别提那小白眼狼了。我跟你爸的电话她压根不接。”

俞欣心心思凝重。

“一直不跟妹妹联系,也不像样。”俞欣心说:“我以后嫁给之鹤,之鹤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被知道我们姐妹不和,不知道要传多少闲话。之鹤要是问起我,我也抬不起头……”

说到这儿,俞欣心的眼泪说来就来,对着话筒直啜泣。

这下可把俞母心疼坏了,“欣心你别急呀,你妹妹我跟你爸会想办法给她做心理工作的。下次你再进医院,我们就是押着她,也要把她押到你面前来。乖宝,咱不怕,不会有事的啊。”

俞欣心说:“您跟爸爸打算怎么做她的思想工作?”

俞父俞母一下无话可说。俞宁瑶一跟他们断掉联系,就跟只飘了的风筝似的,怎么也联系不上。

等挂了电话,他俩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顶多就是给俞宁瑶发微信,拿道德、孝道大骂她。

俞欣心说:“爸妈,我倒是有个办法。俞宁瑶在长青路开了一个工作室,她每天都会去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