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三十七分钟零四十二秒,截至我说完这句话,一共是两小时三十七分钟零五十一秒。”
“兰斯先生,你竟然抛下了我这么久!”
薇薇安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恶狠狠地瞪着我,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表情,却散发着凶恶的气息。
该怎么办,逃避吗?不,行不通的吧,果然,只能面对了,乖乖跟她道歉,想来应该会原谅我的吧,就算不行至少也还留余地吧。
没有办法了,承认错误吧。
“......不是薇薇安自已跑开的吗?”
疼!被踩了!
“你这个!木头!石头!笨蛋!”
薇薇安说着,利用腰部力量朝我的身体侧踢。她的重心控制得很稳,漂亮的姿势让人想象不到这是幼女的技巧。
对我的责骂像是号子一般伴随着踢击,薇薇安显然拥有踢打我侧腹的能力,但是我受击的位置也只仅限于小腿罢了。
在这一点上我或许还得感谢她也说不定。
不过,我的小腿被脚尖踢到虽然不至于疼痛得无法忍受,但一直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
我蹲下身,抱住了薇薇安。
“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了。”
连存在本身都被罪恶和污浊填满的少年,是自已都无法原谅自已的存在。可是却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洁白的女孩。
其中的原委实在难以得知。
只是心存愧疚。
只是心存怜悯。
只是为了复仇。
只是为了救赎。
只是自私自利者渴求着的自我认可而已。
最终,就连这份心情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
“薇薇安,我不会再失去你了。”
我抱得更紧的。
薇薇安愣了一下,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神情。她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妥协了,缩在怀中,头靠着我的肩膀。
我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心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薇薇安身体微微颤抖,脸在我的衣服上磨蹭,擦拭着眼泪。然后,在我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一吃痛,让薇薇安挣脱了出去,她像是为了防范我的反击一般,拉远了距离。
“兰哥,你干嘛啊!”
“那是我要问的吧,你干嘛啊!”
“嘶——疼啊,该不会出血了吧?”
“那也是你自找的!”
薇薇安上面两颗虎牙格外得尖锐,我甚至能摸到两个小洞。
“难道你是吸血鬼嘛!”
“才不是!”
“你看,都出血了啊?”
“诶,真的吗?”
“生气了,不理你了。”
“不要嘛兰哥,薇薇安错了。”
“才不原谅你!”
“唔诶诶诶诶诶——”
因为被咬了一口就使小性子,与比自已小十岁的幼女争吵也毫不留情,甚至逼迫人家发出悲鸣......
原来塞缪兰斯是这样的人吗?
“薇薇安。”
“嗯,怎么了兰哥?”
突然间两人就恢复正常了。
与久久奈的对话,我自认为应该向薇薇安全盘托出,作为与她处于同一立场的盟友,似乎没有理由隐瞒。
质疑她的承受能力无疑是杞人忧天,会因为年龄而轻视她更是错得无可救药。
但是那样的话,全盘托出的话,让薇薇安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的话——
假如真的变成那样的话,莉莉娅的死不也变成毫无意义的了吗?
只是作秀的素材而已,只是游戏的战绩而已。
仅仅因为这种原因而死掉——
“我不能接受。”
“什么?”
“我不会再去破案了。”
“诶?”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妮娜口中的,模棱两可的人。
既然活下去是平庸者的末路,那我甘愿平庸也无妨。
既然无法杀,既然无法被杀,那干脆也放弃推理。
选秀也好,游戏也罢。我根本就不渴望胜出啊。只要不被淘汰就足够了。
只要——
“能让你活下去就足够了。”
“那,密室呢?”
“无所谓了。”
“无头尸呢?”
“当不存在好了。”
“妮娜姐姐和安娜姐姐呢?”
“反正已经死了。”
“可,莉莉娅呢?”
“会忘掉的。”
复仇的话,晚了很多。
放弃的话,又早一点。
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活到了这一步。
看着这样的我,薇薇安只是摆出微笑,看向这样的我——
“兰哥,你变了。”
“对不起,发生了一些好事。”
“恶心。”
“因为我舍弃了莉莉娅吗?”
“不。因为你真的听了我的话。”
沉默了。薇薇安沉默了。不知道为何,我们都沉默了。
“童话里的狼少年不是撒谎说狼来了吗?兰哥,你一直询问我的意见,照顾我的情感。但在我看来,你跟狼少年没有区别,只是一直在撒谎说没有狼存在而已。”
“但是——我。”
“啊,那是真实的情感,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吓了一跳。明明自已根本无法做出选择,竟然还会将别人的想法纳入考量,竟然还会体谅别人的心情。”
原来一直被这么认为的吗,真不甘心。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曾经也听说过相似的话,当时对妮娜所说的事情,我变得难以忍受这一点,是事实。
但是现在,我释然了,全盘接受了,在持续了整整十七余年的自我否定后,终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当然了”,这是真心话,“对我来说薇薇安是独一无二的。”
到了现在,这就是我真正的想法。
既没有虚伪,也没有逃避的,真心话。
只有这点,不会改变。
优先项的变动不可能发生。
只要是为了薇薇安,舍弃其他一切我都愿意。
只要那是薇薇安所愿——
我,可以杀死任何人。
妮娜也是一样舂也是一样。
李也是一样院金也是一样。
可以杀死任何人。
只要是薇薇安希望,就会去杀。
无论对什么,都不会手下留情。
就像是——杀人鬼一般。
斩首。
连首级都不留地,灭杀。
杀死谁也无所谓。
谁也可以杀死。
将喜欢的那些人,喜欢自已的那些人,毫无迷茫的杀死。
这样的自已——
我觉得,值得自豪。
既没有可耻之处,也感觉不到罪恶感。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仿佛是后天赋予的责任。
现在的我这么想。
对我来说,薇薇安就是全部。
薇薇安,是我仅剩的一切。
这一点——我十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