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离去
当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孟拾月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她原以为，自已与季青共同度过的记忆会如潮水般瞬间淹没她，可事实上，并没有。
风来了。
伸出手，她再也抓不住哪怕一粒属于赵季青的、证明他存在过的尘埃。
孟拾月就那么僵直着、呆呆地望着那些升到天空、卷入沙堆的亮闪闪的碎片，一片一片消散在半空中了。
木森不知何时停下了手中的事，将那把曾属于赵季青的枪收入银月里。（“遗赠”的玄器不能被自由召唤。）
尽管赵季青的死也让他唏嘘不已，但他这次并没受太多孟拾月心情的影响——因为他从赵季青那里接过了沉重的承诺。
那把枪，名为“佑月”...
他从那人手里接过的不是一把武器，而是此后余生的守护委托。
“我、能相信你吗？”
赵季青问这话的时候木森并没应声，可在契约订立的那一刻，木森用传音向他说道：“哪怕没有你的‘遗赠’，我也会倾尽所有守护她。”
赵季青明白，木森是个极会隐藏感情波动的人。但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分明感受到了木森对他的承认和敬意。
不过、这男人可真是别扭的很呢...可是、他比自已坦诚得多...
赵季青最后的时刻还是没有说出自已心底深埋许久的那句话。
但他自已明白、木森也明白，如果让拾月知道赵季青那些心意，她这辈子便永远走不出失去他的阴影了。
“她不喜欢赵季青。”
木森非常笃定自已的判断，也看得清楚赵季青那昭然若揭的心思。只是...她看不清...
那也没必要让她知晓。
木森从未觉得自已是个自私的人，但对于孟拾月，他一分一毫都不会让步。
他从不愿对孟拾月说谎，可今时今日，他并没有开口提醒——因“遗赠契约”死去的人化作的那些碎片会显示他生平的点滴和未了的心愿。
木森没有上前安慰呆滞的孟拾月，只是盯着赵季青的那些碎片。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孟拾月。
还有...
赵季青梦想中的、他和孟拾月婚后的情景...
虽然很不爽，但...他真的有在好好地尊重她、爱护她...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秒，他都没有开口诉说自已的爱意。
这么多年，他从未用自已所谓的爱裹挟过拾月。
他知道她不属于那个山村、也不属于那个不敢上山的他。
她的人生是沧海、是旷野、是星空、不是如囚笼般消磨生命的红色婚房。
赵季青是个粗人、他的脚从未丈量过石久村之外的土地。可当他踏上决明大陆的那一刻，他高贵而至纯的秉性便已经超越了这片大陆上几乎所有的人。木森不是未见过品行高尚的人，可在“情”之一字上还能如此清醒而无私的人，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哪怕是他自已，也不可能做到赵季青这般。
尽管他是死于“情”字。
若不是对她有“情”，又怎会被那些人利用呢...
可即便如此，他也拼尽全力保全她和她的朋友了...
默默叹了口气，木森也终于从自已的世界中抽离，走上前拦腰抱起了因为僵直太久有些发抖的孟拾月。
赵季青走的时候是释然的，他知道自已再也不能参与孟拾月的余生，但至少他拥有与她弥足珍贵的十几年光阴。那些记忆、足以让他在离去的路上满怀笑意。
孟拾月很轻，木森抱着她的时候仿佛只接住了一片叶子；可她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又是那么重，即便他们赌上自已的生命、也要保她余生安好。
木森抱着孟拾月朝他们的朋友走去，而他清楚地感知到——就在他们相反的方向，童年的赵季青正拉着他记忆中的孟拾月朝那片萤火虫草地跑去...
生死、永远隔不开如潮水般汹涌的情意。
木森将孟拾月的身子搂得紧了又紧，直到两人那异常跳动的心跳慢慢同频、直到孟拾月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直到天空将那些回忆吞噬殆尽...
不过那些悲痛和寂静终究需要人来打破。
比如说现在...
木森刚抬起头来，才发现池滢他们不知何时也聚集在裂谷旁。
而且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不知名力量将池滢拖住朝裂谷飞去...
“滢滢？！”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离得最近的程垢，但他也只能扯住池滢的衣角，并且在池滢落入裂谷前被那股力量狠狠在地上摩擦。
？！
在木森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怀里的孟拾月便已经朝裂谷的方向掠去。
本来他还想说不用担心程垢他们呢...木森低头看了看自已空落落的双手，只好朝孟拾月追去。他们无所谓，可别再伤着拾月了...
“我真的是草了！！！”池滢的惊天骂声响彻了这片沙漠、在裂谷上空盘旋着。但还是被那股力量狠狠丢进了裂谷里。
再看程垢这边，本来他会和池滢一起落下去，可偏偏一只手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程垢错愕不已，怎么是孟拾月？
“我不能再失去朋友了...”孟拾月眼角挂着的泪滴在了程垢脸上，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池滢之外的一丝温暖...
“很抱歉，但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放心。”程垢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说出来如此肉麻的话，但在松开孟拾月手的前一秒，他还是不愿意眼前的人为自已担心...
朋友？为他担心吗...
很陌生...
但他并不讨厌...
程垢还带着笑意的脸就那么离孟拾月越来越远，她的心也高高悬起。
“不会有事的。”木森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因为急切、她的胳膊也在悬崖边被划出了深深的血痕。
皱着眉头将她带到孟小星面前，后者急忙为姐姐医治。
在赵季青死去的那一刻，小星的眼睛也恢复了。
“确实，那小子本事大着呢...”戚百锻也不是不担心自家妹子，只是木森都这么说了、那人也对自家妹子没恶意，他何必操这个心呢？
“小星星~给叔叔也治治吧~叔叔胳膊也痛呢...”池滢不在，他朝小星撒个娇不过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