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事里的事:来生
翌日,飞天神族溧阳宫,二皇子怒不可遏指着跪在面前的凤瑞灵。
“你敢再说一遍?”
“我已经是赤目狼君的人,不会再嫁西海皇子。”
二皇子抬手就是一巴掌。
“真是不知羞耻,你可知父皇为了不让你祭魔心封印,百般讨好龙族才换来这一纸婚约。”
凤瑞灵却嗤之以鼻,舔去嘴角血渍。
“那二哥哥还是让我去祭魔心封印吧。”
二皇子抬手又是一巴掌。
“不知天高地厚,来人,把三公主关起来。”
千机殿内,梦见凤瑞灵去祭封印的尘浅惊醒,身上除了一件披风什么都没有。
昨日的酒太烈,他头脑昏沉,已然记不起后来发生什么,费了好半天才把衣袍穿好,却发现腰间的令牌也不见了。
心中顿感不安,向殿外招呼:“来人。”
侍卫进殿,他扶着发痛的额角坐在矮榻上问道:“看见瑞灵殿下了吗?”
“回狼君,瑞灵殿下今早走的,说要回趟溧阳宫。”
“说没说为什么回去?”
“没说,小得不敢问。”
“知道了,下去吧。”
他朝着侍卫挥手,努力回想昨晚凤瑞灵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一旁白老虎皮上的锦帕吸引他的注意。
拾起正要查看,阿丑的声音殿外响起:“不好了,狼君。”
阿丑神色慌张冲进千机殿,跪到他面前,气喘吁吁指着封印谷方向说道:“瑞灵殿下闯了封印谷。”
刚刚在溧阳宫,凤瑞灵没有乖乖就范,而是伤了侍卫返回半鳌山,拿着尘浅的令牌开启封印谷的大门,用精湛箭法放倒谷内守卫。
来到这个原本就属于她终点的地方,她的生母和族人都命丧于此,现如今也该轮到她了。
他们不就是想要她的心头血吗,她给便是。
“瑞灵,你不要做傻事,有话我们回去慢慢说。”
尘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暖的手掌将她带离满是魔气的崖边。
凤瑞灵却用藏在身上的雀羽箭划伤尘浅手臂,一掌将其推开,把雀羽箭抵在胸口再一次靠向崖边。
“别过来,我本该就属于这里。”
“瑞灵你不要犯傻,你的凤凰之血没有觉醒,对魔心封印毫无用处,不要白白搭上一条性命,把箭给我。”
尘浅不敢妄动,生怕凤瑞灵犯浑做傻事,只能循循诱之。
奈何这丫头是个认死理的。
“所以父皇觉得我丢了他的脸面,才让我嫁给龙宫皇子对吗?尘浅,我不是一个物件儿。”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嫁给龙宫皇子不是一件坏事。”
尘浅压抑着心中的痛苦,想要说服凤瑞灵,也在说服自己,可这话在凤瑞灵看来,比胸口处的箭尖还疼。
“你还是希望我嫁过去对吗?为什么?”
“因为你叫我小爹爹,因为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龙宫虽不比溧阳宫,也好过半鳌山千百倍。”
他不希望凤瑞灵像他和他的族人一样一辈子困守在这蛮荒之地,那么美好的她应该盛开在暖阳之下。
可在凤瑞灵看来,爹爹?他就只知道这两个字。
她的心冷了,眼角一滴滴泪珠流落,坠向地面,摔得四分五裂。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爹爹吗?”
“.....”尘浅却答不出来,他从未想过爹爹还有其他的含义,只觉凤瑞灵那时还小,成长的道路需要一个父亲形象,便默许了。
“那时我残魂附在兰花上,随其生长于深山中,隔三岔五就听见有人爹爹、爹爹地喊。意识尚未觉醒的我以为每人的爹爹都是这么找来的,我喊一句你应一声,便缔结了关系,我便不再孤身一人......”
回想当年,凤瑞灵觉得是自己对尘浅寄予太多,想要从他身上索取太多。如果当初她不贪心,只要亲情,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可开弓亦无回头箭,事已至此,她没有什么可隐藏的,索性都说了吧。
“尘浅,你心中明明有我,却为何要把我推开?”
她知道尘浅也是喜欢她的,不然昨夜怎么会?
尘浅红着眼眶冲着凤瑞灵直摇头,他的心很痛,却无法说出心中苦楚。
只回一句略显苍白的话来:“瑞灵,我没有要推开你。”
“你有,你希望我嫁给龙宫皇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用去祭封印,就不会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你,我一样会死?”
凤瑞灵控诉着,她恨尘浅不肯说真话,与其不能在一起,她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最后再看一眼尘浅,她决然将那尖利的箭尖埋进身体,跌落深渊。
“瑞灵,不要!”
伴着一声嘶吼,尘浅跟着飞身跳下,可为时已晚,他看着凤瑞灵的身体被封印吞噬,而他却被及时赶来的二皇子用捆仙绳擒住。
“来人,把这魔族细作押进天牢。”
......
九重天的天牢内,鞭打声不绝于耳。
尘浅被捆在石柱上,两颗锁魂钉穿过他的肋间,让他法力尽失。
带着倒刺的长鞭劈开他的血肉,汩汩殷红浸染长衫,顺着衣摆坠向地面,开出一大朵媚人的花,曾经叱咤风云的狼族战神已名不副实。
见二皇子进来,他扯着嘶哑的喉咙问道:“瑞灵怎么样了?”
二皇子将一盒桃花脆丢到他面前:“你说你不是细作,这是什么?”
那黄灿灿油亮亮,缀满桃花瓣的点心果子散落一地,桃花的清甜立马飘来,却又被浓重的血腥味覆盖。
尘浅眼中闪过一丝神采,随即消散。
“瑞灵爱吃的桃花脆。”
“所以你在这里放了散魂草,不让她的凤凰之血觉醒。说,你是谁派来的?”
“我说了,我不是逆党更不是魔族细作。”
对于莫须有的罪名,尘浅矢口否认,却对散魂草只字不提,二皇子夺过狱卒手中的长鞭,用力抽打。
“不承认是吧,那我就把狼族的都抓来,一个一个审,总会有人指认你。”
尘浅身上翻卷的伤口露出森森白骨,二皇子还是不解恨,他就是要置尘浅于死地,就算他不认罪,他有的是法子。
尘浅看出他的意图,自知命不久矣,可在临死前还需确定一件事。
“二皇子若想杀我,杀便是,可否告诉我瑞灵怎么样了?”
二皇子怒目圆睁,一根青筋从脸颊一直涌动到额顶,他扔掉长鞭,上前掐住尘浅的脖颈咆哮道:“她死了,你害死的。”
一日后,谪仙台上,尘浅万念俱灰跪在那里。
头顶电火交飞,黑云弥漫,神风鼓天。
五方雷霆神君驾车持斧,金光圣母手持电镜隐于云巅。
耄耋仙者于谪仙台下,宣读完天尊对他的责罚后问道:“赤目狼君可有话说?”
尘浅留下两行血泪,扯着干裂满是血痂的唇,抖动着干涩的喉咙说道:“此生缘难...再续,来世...天涯...相随。”
须臾,裹着紫衣的球状电光伴着闷响坠向谪仙台,紧接着又是两声。
三道紫霄神雷过后,烟霭散去,尘浅元丹已毁,倒于血泊之中。
空中一点星光飘落,沾染血渍的锦帕上吾心唯系狼君,苍生与吾何干的绣字,渐渐被火光吞噬,最后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