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程垢从沉思中抽离的时候，池滢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那团充满恶心气息的恶气。
张了张嘴，程垢还是没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她救她的哥哥呢？因为他的自私和嫉妒，已经伤害他们太多了不是吗？...
卷着沙尘的风拂过程垢过分好看的脸，男人闭了闭眼、将眼泪憋回心底。他现在做的事，只希望能补偿她万分之一...
......
“你早就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不是吗？”木森忽略掉孟拾月抗拒的表情，面带微笑朝她靠近。
“嗯...对不起...”孟拾月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很多个瞬间，她都察觉到了那些不属于赵季青的气息、习惯、话语；他们一起长大，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眼前之人的诡异和奇怪。可是...他是赵季青啊...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下决心，就不会到这种地步了...”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鼻尖的酸楚感越来越重，孟拾月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不怪你。”木森微微叹了口气，轻轻将孟拾月搂进怀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呜呜呜...”孟拾月将脸深深埋进木森的臂弯，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呜咽起来。
可是，他是赵季青啊...
一看到他的脸，她的脑海里全都是他们点点滴滴的友情...
她不愿意相信...她怎么敢相信呢？
“木森，你说他是不是...只是背叛了我呢...”孟拾月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看着木森，男人心疼和无奈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木森不知作何安慰，只能伸出手抚摸孟拾月的头，安抚着她又低下头后颤抖的身躯。
孟拾月不是不相信木森的话，她只是没法面对自已的心。
哪怕那孩子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呢？至少他还活在世间上啊...
“如果赵季青没能抢回自已的身体，我会直接杀了‘他’。”木森话音刚落，孟拾月的身体便一下僵住了。
“很抱歉，我不能再让‘他’伤害你了。”木森的话没什么感情色彩，但孟拾月能听出他是在小心翼翼地保护她的感受。
缓缓从木森怀里抬起来了头，孟拾月想开口说些什么。
唉...他怎么可能对着这样的孟拾月说出什么重话呢？如果她想和灵魂交流，他该怎么做呢？暴露那个吗？...木森这么想着，伸手擦了擦孟拾月的眼泪。
“谢谢你。”孟拾月的反应着实出乎木森的意料。照理来说，她不应该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怎么突然谢他？
“你怎么这副表情？”孟拾月不着痕迹地从木森怀里溜了出来，心里暗暗唾弃自已没出息，“我们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你能结束掉季青的痛苦，真的很谢谢你...”
孟拾月的溜走让木森心里突然空落落的，男人默默收回自已的动作，认真地看向此时眼眶仍然通红但笑容明媚洒脱的孟拾月。是他错了，孟拾月从来不需要他这施舍般的好意。不过，什么时候她能稍微和他不要分的这么清楚呢？
眼看木森的眼神莫名其妙开始变成愧疚和失落，孟拾月还以为他身体又不舒服起来...
“你哪里不舒服吗？我给你传点玄力吧？”她也真是太迟钝了，怎么才想起来他们两个已经分开那么久了、木森的身体肯定还没恢复好！
熟悉的温暖气息从手腕处传来，木森心底微叹、但脸上还是挂上了莫名的笑容。慢慢来吧...孟拾月此时忧虑但认真的表情深深烙在木森心底、永志难忘...
......
这里是...
“戚家...”刚迈进这个空间，尘封许久的记忆便铺天盖地地涌向了池滢的脑海。
几间木制的房屋错落排列在院子里，阳光穿过巨大的皂荚树投下斑驳的树影，除了一条通往屋子的小路，院子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这是灵泽苑，是池洬姑姑和戚百锻在戚家住的院子。
“姑姑死后，这座院子就破败了...也就是说...”熟悉的身影从花丛里探出，池滢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姑姑...”池滢的声音被突然闯出的小孩子打断——
“娘亲！”小戚百锻的身影从池滢旁边飞奔而过，直直朝花丛中的女子扑过去。
“锻儿，咳咳...你这小兔崽子！娘有没有告诉你不可以乱跑？踩坏了娘的花怎么办？”只存在过记忆里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池滢此时全身都在发抖。
“是小滢来了！”小戚百锻又像龙卷风一样跑回池滢身边，朝她伸出了手。
？！池滢猛地抬头，她现在竟然变成了小孩子的身形，比眼前的小戚百锻还矮不少。
“啊？”没等池滢回复，小戚百锻已经将人扛在身上跑了起来。
“我？你！...”池滢被颠得说不出话。
“小兔崽子！”一记暴栗砸在小戚百锻头上，池滢下一秒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了起来。
“滢儿不怕啊...姑姑在呢...”池洬的怀抱温暖得不真实，池滢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
“你看看，你把妹妹惹生气了，臭小子！皮痒了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池滢猛地抬起头便看到了池洬嘴角触目惊心的血迹...
姑姑...那棵树...池滢急切地想张开嘴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扑通！”在倒下的前一刻，池洬硬生生转过身将池滢紧紧护在胸前。
身下人的生命体征极速地消失着，池滢小小的身躯却只能止不住地发抖...
记忆里，她也是这样，什么也做不了...
“吓到滢儿了...”
“姑姑没事的...”
“你哥哥他...”
混乱的不清楚的那些记忆拼凑着，绿光在瞳孔里闪过，池滢的脑子突然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对，她是来救哥哥的！哥哥他...
眼前的场景突然变换，轰鸣的雷声夹杂着令人烦躁的雨声一股脑传入池滢的耳朵里。院子里的皂荚树在风雨的打击下显得恹恹不振，花圃里所有的花都死去了。
“娘...”小戚百锻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池滢的视线里，打眼看去、池滢瞳孔骤然微缩——他的右眼正在流血...
那么这段回忆、是戚百锻的眼睛被戚百励戳瞎、同时也是池洬姑姑去世的那天...
哥...该死、还是发不出声音...
池滢追随着戚百锻一步一顿的背影，直至来到池洬床前。
姑姑？！眼前的女人面色枯黄、嘴唇青紫，双目无神地盯着某处，气若游丝、似乎世界都与她无关、而她下一秒就会失去生机...目光触及到戚百锻的那一刻，女人终于崩溃了...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只不过瞬间就被窗外的雷雨声淹没，池滢静静立在这对母子旁边，默默聆听他们最后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