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波从缅甸回来的那天,恰好是杨鸣到嘎南仓库工作的第二天。

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朱波坐在办公桌后,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进来。”朱波听到敲门声后,沉声说道。

杨鸣推开门,走进办公室。

他穿着一件略显褪色的T恤和牛仔裤,与朱波的西装形成了对比。

朱波上下打量了杨鸣一眼,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随手丢到桌上。

“这些钱你先拿着用,回头用完了再跟我说。”

杨鸣走近,拿起信封。

透过半透明的纸,他能看到里面厚厚一叠钞票,估摸着有五六千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又把信封放回桌上。

朱波眉头一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怎么?嫌少?”

杨鸣抬头直视朱波的眼睛,平静地说:“我不缺钱,上个月仓库发的工资我还没用完。”

朱波眯起眼睛,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封,在手里掂了几下:“你帮公司做了事,公司就不会亏待你,这是规矩。”

杨鸣深吸一口气,点头:“我知道。”

他顿了顿:“我想把钱换作其他的。”

朱波挑了挑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其他的?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机会,帮公司继续做事的机会。”杨鸣的声音坚定,眼神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听到这话,朱波笑了起来:“哈哈……怎么?这么着急上位?”

杨鸣沉默不语,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躲闪。

朱波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背对着他:“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来。你才来公司多久?你对纳市的情况了解吗?你就这么着急出头?”

见杨鸣不说话,朱波转身,把信封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次你表现的确实不错,但也只能代表你很能打。公司能打的人多了去了,要是让所有能打的人来管理,你觉得能行吗?”

朱波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所以想要上位急是急不来的。这些钱你先拿着,去买几套像样一点的衣服。晚上我带你去明哥那边吃饭。”

杨鸣听到这话,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信封。

他目前卡里还有从传销组织那边顺手牵羊的十三万,这点钱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但他也明白,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从加入瀚海的第一天起,杨鸣的目标就是出人头地。

作为一个从未在道上混过的人,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

他一直以为出来混,只要敢打敢拼,就能够闯出一番事业。

但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朱波说的没错,如果敢打敢拼就能出人头地,那么王伟提到的那个叫严学奇的人,恐怕早就成了纳市的老大了。

杨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失落:“谢谢朱经理。”

朱波摆了摆手,示意谈话结束:“行了,去吧。我已经和孙文说过了,他开车过来接你,带你好好出去转转。”

“嗯。”杨鸣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楼,阳光刺得杨鸣眯起了眼睛。

不一会儿,一辆皮卡车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孙文那张熟悉的脸。

“上车吧,”孙文笑着说,“带你去市区好好逛逛。”

杨鸣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皮卡车缓缓驶出仓库,驶向繁华的市区。

坐在车里,杨鸣的目光投向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想什么呢?”在一个红绿灯口,孙文停问。

杨鸣回过神来,转向孙文,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文哥,那个严学奇是什么来头?”

孙文眉毛微微挑起,露出意外的神色:“怎么?你也听说过他了?”

“王伟和我提过。”

孙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玉溪,抽出一根点燃。

深吸一口后,开始讲述:“这家伙可不简单。他和咱们强哥当年是一起出来混的,只不过他走的路和一般人不一样。”

“他比较特立独行,不喜欢拉帮结伙。早些年犯了一起大案被抓进去关了几年,放出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专门绑架有钱人,每次作案就是大金额。一拿到钱,整个人就消失,谁也找不到。”

杨鸣专注地听着,眼中闪烁着好奇和警惕。

孙文继续说道:“上次出现还是三个月前,当时他不知道去哪把钱都花光了,就带着一直跟着他的两个兄弟……”

“跟着他那两个人。”孙文吐出一口烟圈,“一个叫大毛,另外一个叫钢板。这俩人也是亡命之徒,早些年在缅甸赌场那边抢了上百万,还开枪打死了当地的一个地头蛇。”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两个人就跟了严学奇。他们仨凑在一块,那真是谁见了都要头皮发麻。”

杨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文哥,严学奇三个月前犯了什么事?”

“也说不上犯事。”孙文掸了掸烟灰,“就是钱用完了,回纳市见了几个大哥,挨个要了一笔钱。”

“挨个要钱?”杨鸣有些意外,“每个人都给了?”

孙文无奈地摇头:“不给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玩命的,当地的大哥都是有家有业,谁也不愿意和他们搞。据说周军给的最多,给了五十多万。强哥也给了,不过就给了二十多万。”

“严学奇有个毛病。”孙文继续说,“就是喜欢赌钱,一搞到钱就去赌。越南那边的涂山赌场和澳城的新葡京,他都是常客。”

杨鸣眉头紧锁:“那他每次没钱了就找道上的大哥要,这样搞岂不是……”

“也不是每次。”孙文打断他,“这些年,他也就要过三四次。他也不敢把人得罪死了,要是把那些大哥逼急了,大不了人家来个鱼死网破,他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孙文继续说:“毕竟纳市道上每年的形势都不同,今年你还是大哥,明年就可能换人了。这种事谁说得准?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够一直稳坐自已的位置。”

“比如强哥?”杨鸣试探性地问。

孙文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杨鸣沉思片刻,又问:“那三个月前,他找道上的大哥要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

不等杨鸣说完,孙文神色骤然严肃:“因为其中有一个新晋的大哥,当时不愿意给钱,结果全家都被严学奇他们做了。”

听到这,杨鸣浑身一震,眉头紧锁。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红灯转绿,后面的车辆开始鸣笛。

孙文掐灭烟头,发动汽车,缓缓驶入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