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悸之症
怀兮入御贤王府没几日,盈都城便开始下起了雨。
伴随着偶尔出现的滚滚雷声和闪电,盈都城进入了雨季。
怀兮不能出去,她只能侧身坐在窗边,听着雨水穿林打叶的声音,任由情绪百般撕裂她的身体。
雨季,母亲的忌日又要到了。
青黛站在她身侧,为她摇着扇子,“姑娘,虽说是下着雨,可这天也是闷闷的。”
青黛是昨日来的这里,怀兮看到她的时候有些讶异。
青黛回说,是因为御贤王怕姑娘无趣,让人放她过来的。
“这里是青萝苑,地处偏僻,奴婢来的时候,一路上没看到几个人。”
怀兮淡淡应声,从手上拎着的海棠花枝上扯下一枚花瓣,扔到窗外,任由泥水淹没。
“王爷还要将姑娘关多久?您失踪好些天了,府上竟还无人寻到此处。”
怀兮哑然失笑,“便是寻到此处又如何?赫连襄会让他们进府吗?”
青黛不语,可对于自家姑娘的做法,她至今不解。
若想嫁陈兴文,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向太后请旨赐婚便可。
有太后懿旨,皇帝再不情愿,也只能放人。
“姑娘,若王爷一直不放您出去,您可要怎么办?”
怀兮扬眉,将海棠花枝丢在一边,故作高深道,“放心,过不了多久我便能出去了。”
青黛只得点头,想来她家姑娘有自已的打算,无非是求一求御贤王。
“您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他对您又……”
青黛未说完的话,怀兮自然知道是何意,她听了摇头叹息道,“青黛,你果然单纯不谙世事。”
“你以为,赫连襄对我是有几分真情在的吗?”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赫连襄图谋帝位非一朝一夕,怎会是为儿女情长之事所耽之人。
她陆怀兮一早便明白这个道理,更知当日他所说的向父亲求娶之言,或有几分真,但更多的是假。
长乐宫,皇后正在布膳。
殿外,电闪雷鸣,黑云压城,风声鹤唳,有暴雨将来之势。
宫女新上一碗汤羹,皇后打开盖子,看了眼里面的食物,秀丽的眉头轻轻蹙起。
“这道银耳百合莲子羹撤了,今日不必上了。”
暴雨将至,雨过必定寒凉,此羹已无需再上。
宫女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然后将汤羹撤下,退下去的路上正遇到回宫的春安。
宫女见春安面色难看,便知今日皇帝又不能陪同皇后用膳。
果然,春安来到殿内,“殿下,陛下那边的隋荣差人传话过来,陛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法陪您用膳了。”
皇后眉目染上失落,然后只是一瞬,她便恢复如常,“本宫知道了。”
皇后一手抚上隆起的肚子,语气柔和,“父皇不来,你便陪母后一起进膳。”
皇后刚落座,殿外一声巨响,一记闷雷炸地而起。
小腹里的龙胎似受了惊吓,在肚子里折腾不停,皇后正欲抚肚安慰,却觉得左心处传来刺痛。
她拧眉,一手按住心口,脸色是纸一般苍白,“春安……”
春安正在给她夹菜,听得这一声苍白无力的呼唤,才发现主子的异样,忙惊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安宁宫,太后正在用膳。
长乐宫的宫女慌慌张张来报,“太后,不好了,皇后出事了。”
容寻皱了眉,正要责怪这宫女不懂礼数,见到太后先不问安,直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却听得太后惊声问道,“出了何事?”
“殿下身体突发不适,太医来了之后说是心悸之症,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太后面色陡然苍白,慌忙起身,“什么?心悸之症!”
容寻闻声,也是一惊,赶紧上前扶住太后摇摇欲坠的身体,“太后,仔细您的凤体。”
“容寻,太医不是说韩菱身体康健,应该无虞,怎会像韩川一样……”
容寻听到她如此说,环顾四周,而后急忙打断主子的话,“太后,您当心身子啊!”
陆太后这才意识到自已方才说了什么,很快噤声。
“快,摆驾长乐宫!”
鸾车还未至,暴雨倾盆而下,容寻忧心主子安危,“太后,等雨停了再去吧。”
下这么大的雨,打伞也是无用。
“太医已在长乐宫伺候着,便是您此时去了也无用,还是等雨歇了,您再过去。”
大雨落在石板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太后侧头,看着方才过来传话的宫女。
“皇帝可去探望皇后?”
宫女小心翼翼的回,“殿下一出事,春安姑姑便差人去未央宫通传了,奴婢出来的时候,陛下还未到长乐宫。”
御贤王府,青萝苑。
怀兮站在窗边,窗外暴雨如注,那株海棠树在雨下花枝乱颤,在狂风暴雨下显得孱弱无比,似已捱不过这场狂风暴雨。
“皇后查出有孕,至今已有五个月了吧。”
青黛掐指一算,“正是五个月,殿下是元宵过后验出有孕。”
五个月,心悸之症到了该发作的时候。
当年,淑嘉长公主亦是在有孕六月之时得了这心悸的毛病。
怀兮笑笑,“青黛,你觉得宫中太医能保住长姐腹中龙胎吗?”
青黛闻言,心中惊骇,细细思索了自家姑娘的意思,“难道龙胎会有危险?”
怀兮偏头看着她,眼底笑意古怪,“青黛,长姐和二哥哥都是淑嘉长公主所生,二哥哥有心悸之症,长姐怎能幸免?”
“若奴婢记得不错,太后为陛下择大姑娘为后时,差宫中太医为大姑娘请脉,太医说大姑娘身体康健,并无异常。”
怀兮点头,宫中太医验的确实没错,可是……
“若是长姐没有怀上龙胎,或许这心悸之症便不会这么快发作。”
女子有孕时,腹中胎儿需要母体精血供养,所以母体定然要比平时孱弱一些,若再有什么隐疾,那便不好说了。
“文德太子和淑嘉长公主一母所出,文德太子早亡,淑嘉长公主亦早亡。”
而她的二哥哥,因为常年习武,竟使得这心悸之症提前发作。
“青黛,你就没有从这中间发现些什么吗?”
经过一番点拨,青黛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吃一惊,“莫非,这心悸之症是从已故何皇后那里传下来的?”
怀兮无奈的叹气,“不错。”
“若是如此,那陛下和皇后岂不是……”
意识到自已说出了什么,青黛赶紧捂住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
“可何皇后分明是难产而亡,文德太子是因国事操劳过度而薨逝,淑嘉长公主亦是因病而去。”
怎会有人将这些人与心悸之症联系起来呢?
“青黛,”怀兮走到桌前坐下,徐徐为自已倒了杯茶水,“这些,不过是先帝用来欺瞒世人的手段而已。”
为了瞒下此事,先帝暗中除掉了多少太医。
青黛仿佛知道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颤颤巍巍的走到怀兮身边,握住她的手。
“姑娘,若真是如此,您该早些为自已打算。”
这个中厉害,怀兮怎会不知?
所以,她才迫切想要为自已找一个好归宿,这样才能不卷入陆氏和赫连襄之间的争斗。
皇帝如今渐有实权,她若再不为自已打算,日后便只能成为皇帝见不得光的情人。
青黛恍然大悟,“所以,姑娘方才说您不日便会出去,是因为……”
“正是,放眼整个盈都城,能暂缓心悸之症的医者,唯有杜太医与我。”
“但长姐有孕,与平常心悸病人尚有些不同,杜太医也医不得。”
“为了挽救长姐和龙胎的性命,姑母必定要找到我,将我带出这御贤王府。”
怀兮的脸上,笑意高深莫测。
青黛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赞叹,“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若非有这个倚仗,怀兮怎敢如此大胆,利用凝书公主来破坏瑶月和陈兴文的婚事。
怀兮思索片刻,想起来一桩事情,“那日我们从将军府出来时,带的那个包袱你可找到了?”
青黛摇头。
“奴婢不曾,奴婢醒来的时候房内便没有我们的包袱,此地也没有,想来是王爷差人收起来了。”
那包袱里可是有要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