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王衍和王虎坐在一间宽敞的石亭内。
“这两年大爷倒是为村里做了不少好事，村里的泥巴路全部硬化了一遍修成了土石路，连这个石亭也是他一手出资修建的。”王衍说道。
“家族里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再说你的玉符也给了他家王芳，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话，大家伙还要他这个家主作甚。”王虎不屑道。
“算了，如今你我都是炼气期修士，况且这次又死里逃生，咱都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还去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王虎看了王衍一眼，问道：“你不恨王天吗？”
王衍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感慨道：“怎么会不恨呢？你爹拿命换来的玉符转头就被王天夺走，我当时心里都在滴血。只是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天意，没了了玉符，我和你反而达到了现在的成就，要是当初玉符没有被夺，就算我真的如愿进了清虚派外门，可能现在还是废人一个。在青山派的这三年，你应该体会到修行的艰难了吧？”
在青山派的三年中，他日以继夜的修行，到最后连最基础的引导灵气都无法做到。
王虎虽然要好很多，但也一直卡在小周天的第五十二个穴位上，后面更有大周天的六百一十八个穴位等着他引导灵气点亮，全部完成后还要花时间在丹田温养出一口不散灵息才算是功成。
如果说炼气一层的路有一百步的话，那时的王虎也就刚刚走完了五、六步，而自己则一步都没有迈出。
三年，人生又有几个三年能够用来挥霍。
“嗯，原来还不觉得，青山派的这几年才体会到修仙之路难如登天。”王虎神情落寞，嘴角泛出一丝苦涩，“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去往何处呢？”
王衍察觉到了王虎眼神中的迷茫，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去往何处呢？这次被师父逐出山门，我们俩成了无门无派的散仙，虽然意外突破了炼气二层，但这几日打坐吐纳时我发现，单靠从天地中吸取灵气，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达到炼气三层。”
“你也察觉到了？”王虎诧异道。
王衍点点头，说道：“我们的资质毕竟太差，如果不是靠黑暗空间的神秘能量，我们哪能这么就达到炼气二层？”
“那出村以后，咱俩去杀人？或者自杀？按你的推测，咱们不就又可以进入黑暗空间修行了？”王虎兴奋道。
“你还真敢想！杀人？杀什么人？随便遇到一个人就乱拳打死或者用法术弄死吗？”王衍没好气道。
“这倒也是，无缘无故也不好下手啊，那怎么办？我可不想头发白了还是个炼气二层的小修士，不如我们试试自杀？”王虎化身循循善诱的恶魔，极尽蛊惑之能。
“你死还是我死？还是互抹脖子，做个刎颈之交？我还没活够，不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验证自己的推测，万一失败的话，后果都是你我不能承受的。”王衍反驳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能，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大哥。”
王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面在亭子里踱着步子，一面苦苦思索。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对王虎说道：“虎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加入一个大一点的仙人门派？”
王虎双臂抱肩，歪着头说道：“咱俩的资质摆在这，连拢共两个弟子的青山派都嫌弃咱，哪一个仙人门派会收我们为徒？大哥，你这个想法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王衍微微发笑，慢条斯理说道：“你别急嘛，听我说……”
王衍附在王虎的耳边悄悄说着，王虎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他干脆把头偏到一边，不再听王衍说下去。
“不去就是不去，打死也不去！”王虎生气道。
“那你说怎么办？明日探亲限期一到，是继续找各种理由赖在村里不走，一辈子做个炼气小修士？还是向父母坦白，告诉他们其实我们现在是无依无靠的炼气士，然后在族人面前丢人现眼，苟活于世？”王衍气骂道。
“你说破天我也不去！”王虎犟嘴道。
王衍沉默良久，而后沉声道：“虎子，你是不想受罪，选择受辱吗？！”
话音落下，王衍转头就走，不再多说一句。
王虎望着王衍渐渐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脑子顿时乱作一团。
就这样，王虎独坐在亭子里，对王衍的最后一句话久久无法释怀。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王虎天不怕地不怕，会是这样的人吗？”王虎埋着头低声吼道。
“打下父亲就告诉我学武之人不能受辱，我会是这样的人吗？！”王虎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学武之人不可受辱，何为受辱？虎儿，说给为父听.”突然一个声音在王虎的心底响起。
王虎神情呆滞，喃喃自语道：“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我自嗔之、恨之、怨之、恼之、烦之、怒之，是为受辱。”
“何为受罪？”王虎心底的那个声音再次发问。
“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我皆受之，而后锐意进取，自强不息，是为受罪。”
“告诉为父，你的选择？”
“爹----！”王虎突然放声大哭，泪流满面。
……
第二天一大早，村口站满了前来道别的人。
王虎站在王衍身边，眼神坚毅，天塌不能回其意，万物不能扰其心。
王衍看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王虎，心情十分高兴。
“墩儿，记得多吃饭，别饿着。”王衍的母亲提着一个大包袱挂在王衍的肩膀上，里面装着几套崭新的衣衫和借来的一百两银钱，还有一些路上吃的干粮。
“嗯，娘。”王衍点点头，紧了紧肩膀上沉甸甸的包袱。
王衍的父亲拿着一个人形石雕放到王衍手上，说道：“这是我照着你娘的样子雕的石像，要是想家了就拿出来看一看。”
王衍应了一声，盯着手中的石像，像是见到母亲本人一样，他的鼻子一酸，眼底瞬间泛起了泪花。
“咋就哭了呢，你这孩子，男儿有泪不轻弹！”王衍的父亲皱眉道。
“嗯。”王衍抬起头应了一声，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接着，王衍的父亲见儿子止住了眼泪，就悄悄的把王衍拉到一边，郑重的叮嘱道：“墩儿，出门在外你要多顾着点虎子，千万不能让他出事，明白吗？”
王衍见父亲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父亲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要避开众人，一听父亲只是要求自己照顾王虎，他想也不想的，点头应道：“爹，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你放心，我会看着虎子的。”
“不行，我要你保证！一旦虎子有危险，你就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好他，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发誓！”王衍的父亲用略显浑浊的眼珠子瞪着王衍，似乎王衍要是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站到天黑。
王衍一听当场愣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一件事情如此执着，竟上升到要自己当面发誓的程度。
父亲神情凝重的模样，突然让王衍意识到答应此事对父亲的重要性，他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爹，三爷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从不敢忘，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一定死在虎子前面，绝不退后一步！”
“咳咳，这样爹就安心了。”王衍的父亲剧烈的咳嗽两声，眼眶里雾蒙蒙的，似有泪花闪现。
王衍见状赶忙走到父亲身边，搀扶起骨瘦如柴的父亲，缓缓朝母亲走去。
另外一边，王虎也在同他娘和妹妹说着话。
“虎子，你人高马大，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冲在前面，不能让你墩儿哥替你操心。”王虎的娘同样准备了一个大包袱交给王虎。
王虎挎上包袱，挺了挺胸膛，骄傲道：“知道了，娘，就我这身板，墩儿哥要是让雨给淋着了都算我输！”
王虎的娘溺爱的看了王虎一眼，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
“哥，那你下次回来记得不要带糖葫芦了哦，九儿长大了，你下次要带仙丹回来，九儿才开心！”王虎的妹妹仰起小脑袋，拽着王虎的衣袖撒娇道。
王虎一把抱上妹妹，刮着妹妹嫩嫩的小鼻梁，开怀大笑道：“哟，九儿长大了，不叫臭哥哥、坏哥哥了，糖葫芦也不吃了，粑粑还吃吗？哈哈哈！”
王虎的妹妹小脸一红，叫嚷着要从王虎的怀里下来，“坏哥哥，臭哥哥，快放我下来！九儿不想理你了！”
“哈哈哈~，你是我妹妹，你不理我，我就不疼你了？”王虎大笑，捏起妹妹的小脸蛋，直到妹妹叫疼，王虎的母亲责怪一声，他才将妹妹轻轻的放了下来。
王衍扶着父亲走到母亲身边，他和父母面露微笑，为王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感到开心。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王衍贴好神行符，对王虎说道：“我们该上路了。”
紧接着，在亲人们的挥别下，王衍和王虎化作两道耀眼的白光，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