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明天中午陪我回一趟枕水楼如何？”
这夜两人并没有比试，因为鹿晓想去枕水楼取那从彼岸的叶片做样本此刻她正拉着陆遥忙碌着，说是翻箱倒柜吧，也不贴切。因为鹿晓找东西都是有条有理的，她并不喜欢杂乱无章的现场。
“今天老五过来，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也没有。”
“此话怎讲？”
“根据萧歌的分析那两人很有可能是被当作试验品的，只是被谁杀害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们去米兰大桥把可能的情况演示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我怀疑这是有人单纯的挑衅。”
“挑衅什么？政府？”
“政府，九曲，或者某个具体的人？”
“小晓这样说倒是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鹿晓笑起来，“可能是最近搜集资料有点经验了。”
“陆遥，老爸开茶楼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方便搜集资料。或者换一个说法，枕水楼是九曲的信息交流所。当然，像九曲组织这种资料是不可能在茶楼客人的闲谈里搜集到的，但是一些往事却因为源远流长而被记录在案。这几天我翻看过以前的一些资料，总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不知道是消息太多太密，还是里面重要的部分被人拿走了？”
“老九之前曾说过，鹿家的情报网因有老爸的打理才不容小觑，如今……”陆遥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情报网被宋勋接手这件事发生在鹿晓沉浸哀思的那一年里，当时考虑到鹿晓的状态，并没有对她提及。
“父亲走后这个情报网就大面积瘫痪了，我也没想让它东山再起。”
这样说着鹿晓突然回头，“不过，我想宋勋应该已经接手大部分了吧，鹿家的情报网。”
陆遥见鹿晓这样询问，并不隐瞒，他回答道：“是的，有一部分在我手中。”
“你倒也沉得住气，居然没来问我。”
“因为你的关系，他们知道是我接手时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所以说，老爸和宋勋才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我嫁给你，九曲可不就如虎添翼了吗？”
“小晓……”
“知道啦，你们身份不同寻常，要用非常之道。”
鹿晓虽是这样解释，陆遥听着心里却有诸多感受。
见陆遥一时沉默，鹿晓知道自己把往昔的过错迁移到了不该迁移的地方，可能这样的情绪让陆遥多想了。
“其实，我知道这一切是老爸的安排。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老爸为九曲做到这种程度，宋勋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去见。甚至他还心安理得拿走了老爸半辈子的心血。”
陆遥听鹿晓这样说着，他知道她对宋勋终究是有恨意的，她仍介意着那永远无法再见的最后一面。
“小晓，老爸并不想你见他尸骨成灰，这个过程对你何其残忍。”
“何其残忍？”
鹿晓重复了一遍，半晌她喃喃说道：“也许吧。”
对于往事，鹿晓并不愿追忆，只是既然说起，她的感情又不受控制。所以，对于不受控制的东西，最好的方法是转移。
“陆遥，你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九曲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以为老爸早就告诉你了。”
“老爸？”鹿晓苦笑，“或许你们都觉得他告诉我了吧！其实关于九曲关于他在为九曲办事，关于他和宋勋，很多很多，都是我听墙角知道的。他从来没有对我完整叙述过那些事情。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我牵扯进来。”鹿晓说完，心中隐隐作痛，她的父亲明明一开始极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明明一开始从不让自己涉及那些事情，为什么最后会同意自己嫁给陆遥？为什么会让自己和九曲有这样割舍不断的联系，其中缘由鹿晓已不想追究。
“好，那我给你好好讲讲警察局的故事。”陆遥只当她是好奇，并不明白她内心的情绪拉扯。
这夜在陆遥的平铺直述里，鹿晓终于对九曲有了相对完整的了解。
现在的九曲虽然还是秉承着一开始创立时的中立位置，但其实早就有所偏向了。
九曲最初的含义是九天之上曲水流觞，寓意上善若水从善如流。
九曲一直以来都以老九为首，统领整个组织。老八第二，是擅奇门遁甲解密拆弹一部的部长，老七第三，是制药制器一部的部长，老六第四，手下是一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客，老五一部擅解剖救援，原本还有四部消息传递、三部暗杀，二部神偷、一部伪装，代号毁灭的行动结束后这四部就被解散了。解散后的部众有的被分进新的部队，有的则脱离九曲加入了某些政府部门。
从前一人专管一个部门，遇事就各部门间协调。现在的九曲行事也是如此，但老九却不是最大的那位，从代号毁灭的任务结束后，联合国就在九曲上头又设立了一个部门，从那以后九曲就彻底成为一个听话办事的组织。里面的人依旧是通过层层选拔的翘楚，但，有多少人是被各方塞进来的，不得而知。慢慢的，九曲内部开始有质疑的声音，后来就出现了叛军。他们叛逃出九曲以后，专门和九曲对着干，因为曾经在九曲待过，所以总是轻易挫败九曲的计划。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九曲开始组织专门的一支队伍绞杀叛军，陆遥也在其中，虽然他从不露面，但大多数叛军落网都有他的功劳。叛军被绞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九曲解散了绞杀队伍，这也就是为什么老五不知道白有原的事，但老陆知道。因为绞杀开始时老五还没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陆遥在讲的时候把九曲叛军的事情隐瞒了，他不想让鹿晓知道这件事，然而这件事鹿晓一直都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偷听自己父亲和宋勋的对话时知道的，那时并不明白叛军对九曲意味着，如今却是一清二楚。
第二天鹿晓带着萧歌和老五来到白有原曾经住过的院子里，他们果然在院里挖出了不少骇人白骨。老五推测这些人遇害至少有五年以上，因为被长埋地下直接接触泥土，所以想要得到准确的一手消息是困难的。
鹿晓看着嶙峋白骨，其实心里也是震惊的，毕竟她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猜对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白有原倒是在现身说法。看这手笔，要不是有萧家和白家的累累财富，恐怕还不够他如此祸祸。”
“这绝对不可能！”
萧歌失去理智，她不相信眼前所见。这怎么可能！自从白有原消失后，这个院子每年自己都要来好几次，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异常。
鹿晓自然知道萧歌不会相信，她需要的也正是她不相信。
“之前怕你反水，所以抓到一个人也没告诉你。”
说着，鹿晓知会不远处的陆遥让他将那人带了进来。
是陌生的面孔，萧歌不认识。陆遥直接将他脸上的面具扯下，萧歌目瞪口呆。他，怎么会是他！
“我想，你应该认识他，对吧？”
萧歌没有说话，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那时候自己和白有原结婚他还是唯一的伴郎，他不是在白有原之前就死掉了吗？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萧歌用手在眼前男人脸上抓来抓去，试图能在那脸上扯下第二张面具。
“承认吧，萧歌，白有原是九曲的叛军首领。”
鹿晓将话说出，不止萧歌愣住，陆遥和老五都不约而同看向她，盯着她的薄唇，仿佛需要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看着陆遥吃惊的表情，鹿晓没有解释。因为她想知道今天白有原到底会不会现身。自己已经带人来挖他的老巢了，他还能沉得住气吗？
萧歌却有些失去理智，“不！不！”她大声吼着，失心疯的模样让鹿晓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萧歌的内心或许也早就疯了吧。当初看见陆遥有几分像白有原就想将陆遥囚禁起来，甚至不惜毁掉上面的联盟之意也要拿自己的命来威胁陆遥就范。这一切迹象或许早就表明，萧歌和白有原一样，疯了。
“你若还不信，那你总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那个手势，萧歌再熟悉不过了，白有原的手因为过分修长，所以从小他做这个手势的时候总是和别人不同。幼时自己每每拿这个嘲笑他，他总是不以为然。五指并拢往外一扬，扬出去的时候小指弯曲了回来。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个动作！”萧歌拉住鹿晓，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她知道这么多！
陆遥此时也以惊恐的眼神看着鹿晓，这一刻他知道了，那个试图破坏五十六层系统的黑客就是她。她的目的根本不是五十六层，从一开始她就是对准九曲来的！自己做的那个模拟程序分明就是架起了她窃取九曲内部资料的桥梁，这样的入侵，这样的盗窃，甚至是这样的悄无声息、毫无察觉！不得不说，鹿晓的行动堪称完美。她，可真不愧是令自己倾心的女人啊！只是，陆遥反应过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鹿晓有这样的打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一步步行动，这一切她从来没有向自己透露过。所以，她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把自己撇远远的，以后东窗事发的时候不连累自己吗？陆遥不愿意被鹿晓这样对待，明明说好的同甘共苦，把自己摘出苦难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萧歌摇晃鹿晓，想起鹿晓昨天说的演戏，以为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如今却是自己错了。原来那些该不该她知道的，她全都清清楚楚！
鹿晓被萧歌晃着， “因为”说了两个字停顿了一下，转而望向空气，“白有原，如果你真的在意萧歌，就现身吧！”
听见鹿晓这样说，萧歌猛地抬起头来，白有原还活着！
“白有原，白有原！”萧歌拼命呼喊，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
“看样子，你在他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你胡说！”萧歌冲上前准备扇鹿晓巴掌，陆遥眼疾手快将鹿晓拉进自己怀中。
“呵呵，呵呵”萧歌苦笑，她还真有点嫉妒鹿晓了。萧歌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暴风雨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她却如此高兴。“哈哈哈”
“叔叔，你还活着，对吗？那就好，那就好，即使你不出面也没事。只有你还活着就行，还活着就好。”
上天似乎感受到了萧歌的期待，啪嗒啪嗒的雨滴和着她的眼泪落在了这灰色的土地上。
鹿晓和陆遥站在屋檐下，看着呆呆望天的萧歌。鹿晓将伞撑到萧歌身边，“对不起，我也不想破坏你心中的那份美好。”
尽管白有原本就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恶魔。但鹿晓还是给萧歌道歉，因为鹿晓明白心中一直期许的美好被破坏时心里的那种感受，所以是她对不起萧歌的。如果白有原肯出现，鹿晓也不必多此一举。偏偏，白有原没有，或许在他眼里这里的一切随时都可以丢弃，根本不值得他冒险吧！
“所以呢？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鹿晓看着狼狈的萧歌，她张了张嘴，没有说出那个真相。陆遥走过来说道：“你知道你偷走的那具尸是谁吗？”
“无非就是哪个冤死鬼罢了，只要不是他就行。”萧歌无甚在意，望着陆遥，以为他是过来护着鹿晓的。
“那是你的亲妹妹！”陆遥平静说出这句话原本鹿晓想说的话。既然鹿晓选择这样做，自己虽有诸多不解，也还是决定和她统一战线。
“你在说什么！”
陆遥知道萧歌不信，于是把那人嘴巴里的东西拿开，“原原本本告诉她吧。”
那个男人开始对萧歌讲诉白有原是如何一步步叛出九曲自立门户的。白有原自立门户只是为了重拾雷天当年的旧业，他也和任命合作过多次。这些事情本极为隐秘，但被突然来寻萧歌的萧月发现了，白有原为了事情不暴露，囚禁了萧月。最后竟然丧心病狂拿萧月做实验，萧月是被那些药剂活活折磨死的。自从萧月死后，白有原就变得更加疯狂了，他已经不满足于当一个黑道雷天了，他想做整个世界的主宰。可惜，白有原的动静越大，招来的敌人就越多。九曲不得不对他进行绞杀，只是没想到他命大逃过了一劫。这次白有原抛出两具浮尸就是为了挑衅九曲。
“不可能，不可能，不！”萧歌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情绪十分激动，陆遥直接把她打晕了。
尽管如此，白有原都没有现身，也没有终结那人的性命。
陆遥让老五带着萧歌先回去，转身望着鹿晓，整个世界就只剩雨水滴落在大地上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