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请安结束,朱良娣走回房内,身上浸出些许冷意,朱良娣的侍女知晓其怒,暗恨道:“这张承徽的嘴也太锋利了些。良娣也是好心为她解围,张承徽却总是不领情,还讽刺良娣,已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张承徽性子直,可是为人热情,近来越来越得太子的喜爱,宠爱已然是有越过那许侍妾的趋势。就连过两日的宫宴,除了柯侧妃,太子也只允许了张承徽同去。
朱良娣冷笑,自己在这东宫扮着良顺,可不代表自己就是一味的好欺负,不过是一个正六品的承徽,如今就想着爬到自己的头上去了?想着过两日的宫宴,心中生了算计,沉声道:“你去买通张承徽身边的人,去为本妃做件事......”
两日光景转瞬即逝,便到了宫宴时候,太子带着柯侧妃与张承徽到鸾吟殿的时候,继后也已经收拾妥当,看着太子身后跟着的柯侧妃与张承徽,微微皱眉,略有两分不喜,按着继后的想法,太子自然该是带着陈奉仪一同前往,只是柯侧妃位分高,张承徽得宠,继后虽有不满,却也不必因着这点小事同太子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继后看到张承徽身上的华服,瞧着不应该是一个六品承徽可穿的,再如何也该是昭训位分,今日家宴喜庆,继后也不愿太过苛责,略扫过张承徽,就往殿外走去。“走吧。”
到了章华台,众人都到了。成妃瞧见张承徽身上的那件衣服,明显的愣了一瞬,后含笑贴近皇帝,耳语几句,皇帝也将视线转到张承徽身上,似乎是目光涣散了两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继后落座看着皇帝如此,唯恐成妃说了什么污蔑自己的话来,没忍住出声问道:“成妃这是和陛下说了什么有趣的?”
成妃笑意更深,看着继后那保养得宜的面颊:“没什么,只是臣妾瞧着,张承徽这身衣裳,瞧着很眼熟,好像是,与从前恪贤皇后穿的一件有些像。”继后听到这,面色一沉,恪贤皇后温氏是皇帝的第一任皇后,是庆元十年八月崩逝,而自己是庆元十年十一月才入宫为继后,自然是不识这件衣服。
继后压着火气,羽嫔却无视过去道:“张承徽这件衣服虽然漂亮,可是瞧着,却是有不敬先后的嫌疑啊。”宫中嫔妃如今不多,除了继后只有四位嫔妃,成妃,瑶德嫔和羽嫔都与从前的恪贤皇后交好,自然也是同这位继后并不为善。而宁婕妤是以前的昕淑妃纳兰氏的旧党,如今并不从属于哪一派,可这几年来,却隐隐有联合成妃等人共同对抗继后之势。
眼瞧着继后的脸色越来越差,主位上的皇帝开了口:“无碍,不过是一件衣裳。”
瑶德嫔看着此事要揭过去,见不得继后顺心:“是啊,只是嫔妾看着这衣裳,便想起了从前的恪贤皇后。恪贤皇后的贤良,满宫都是感念的。今日张承徽穿了这身衣裳,想来也是感怀恪贤皇后吧?”
一直未敢出声的张承徽却是一愣,就算她再不聪明也能听懂瑶德嫔的话背后的意思。因着恪贤皇后,继后入宫至今,满宫的人没少将两位皇后作比较,总有如今的继后不如恪贤皇后贤良的话传出;一年除夕宴上,继后同嫔妃争执,还曾被皇帝当众批评过不如恪贤皇后。
因为这些事,继后早就恨透了恪贤皇后,瑶德嫔这话,便是要她承认怀念恪贤皇后,来讥讽继后,虽然明白,可是话已至此,没有别的退路了,也就只能站起身子应下道:“是,恪贤皇后恩泽六宫,妾自然感念。”
一直未动作的宁婕妤也没忍住扬了笑,不知莫名的赞了一句:“可真是好孩子啊。孝顺极了。”
继后含着笑,可却用力捏紧了手中的酒盏,再看向张承徽那边的目光藏着阴冷。
宫宴结束,众妃回宫。太子,柯侧妃以及张承徽受召到鸾吟殿。
【啪!】
鸾吟殿内,继后入殿后就不再压抑心中的怒意,回身便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张承徽的脸上:“不知深浅的东西,今日宫宴,你穿这身衣裳是为了羞辱本宫?”
张承徽挨了一巴掌,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申冤道:“皇后娘娘恕罪!这衣裳是妾的侍女准备的,妾不知啊!”
继后压抑了一晚上的怒气再也掩盖不住:“你不知?本宫瞧你倒是聪明的很啊!你不是感怀恪贤皇后吗?你便是想做她那样佛口蛇心的人?也只有像你这样的贱人,才会怀念她了。你既然这么敬佩恪贤皇后的名声,不如去地下伺候着。”
太子和柯侧妃站在一侧,也并没有说什么。而张承徽素来是个直性子,如此受辱,哪怕是继后,她也是不愿的,听着这话,本身就觉得委屈,便没再忍住辩驳出声,抬手捂住自己方才被打红的脸:“妾记得皇后娘娘并未见过恪贤皇后,怎得就知晓恪贤皇后佛口蛇心了呢?若是此话传出,可有人要说皇后娘娘对恪贤皇后不尊了!宫中皆说恪贤皇后贤名,妾看未必是空穴来风,也许是恪贤皇后当真贤德呢!”
此话一出,太子面色如常,并不惊讶。柯侧妃却是暗自心惊,继后本身就因着这事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张承徽说这样的话,同找死无异。
果然,继后怒极反笑,冷笑不止:“好啊,好,很好,看来本宫是管束不了你了。澈儿,时候不早了,带着柯侧妃和你这张承徽回去吧。”太子眉头微跳,似是有所猜到,但张承徽这样的性子,日后也会惹出事端,也就没为她说什么,行礼道:“那儿臣告退。”
等着几人出了鸾吟殿,殿内趋于寂静,许久,又传来继后的声音,透露着蚀骨的冷意:“令颐,明天传陈奉仪到鸾吟殿。”
几日后,陈奉仪来到张承徽的屋内,张承徽正喝着药,张承徽一见陈奉仪,起身行礼:“妾给陈奉仪请安。”虽说陈奉仪是继后的人,可入东宫至今陈奉仪待自己也并未有恶意,哪怕是鸾吟殿生事至今,也未见有什么刁难,张承徽对着这人,还是愿意和善以待的。
陈奉仪含笑将其扶起,面色温和:“快起来吧,本妃也是闲着无事,正巧路过了你这,便想着来看看你。”说着,又扫向那喝到一半的药碗:“张承徽最近可有不适?好端端的,怎么还喝起药来了?”
提到此事,张承徽就颇为头疼,殿内的熏香缭绕,如云幻雾:“妾这两日时常觉得精神不济,头晕的厉害,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前些日子殿下来看妾,虽未明说,可妾也看得出来,殿下兴致缺缺。”
陈奉仪娇嫩的面容上划过诧异:“竟是如此严重吗?可有请了太医来好好瞧瞧?”张承徽将药碗中剩余的药喝下,身边的侍女回道:“回陈奉仪,已经找了来看过了,可是太医也只是说是我们承徽未休息好,开了些宁神益气的药。”
陈奉仪听着,笑着执起张承徽的手:“太医竟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想来就是无事了。依本妃看啊,张承徽就是总在屋内拘着,也不出去走走,才闷坏了。正巧今日天头好,就陪本妃出去走走吧。”
张承徽有些不愿,可到底是陈奉仪的好意,也不好拒绝,就只能换了身衣裳,陪着陈奉仪出了阁门。
行于东宫,张承徽看着身侧面容姣好的陈奉仪,出声道:“确实是许久未出来过了,这东宫的景致,确是不错。”话音刚落,却听到陈奉仪轻叹了一口气,张承徽抬眼,疑惑道:“陈奉仪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和妾说说。”
陈奉仪笑中带了些许无奈,又叹道:“哪有什么烦心事,只是如今在东宫,不得擅自外出,待日后有一日殿下即位,咱们入了宫,也是困于后宫,就算宫内景致别样,但心中还是有所遗憾的。”
这事是自古以来的所有宫妃必然要经历的,张承徽也不知如何安慰,陈奉仪勉强撑起笑:“我们去观楼那边去看看吧,那是东宫最高的地方了,就算是再也出不去,去瞧瞧也好。”张承徽也有此意,就随着陈奉仪走至观楼下。两名侍女留在下面,陈奉仪与张承徽顺着台阶往上走去。
“妾从方才便是觉得,陈奉仪身上倒是香香的,闻着叫人舒服的紧。”张承徽看着前方走着的陈奉仪,含笑出声道。
听了这话,陈奉仪笑意柔婉:“是吗?不过是本妃所制的香囊,加了些本妃喜欢的香料罢了,罢了,若是张承徽喜欢,改日本妃送给张承徽一个。”
张承徽含笑应下,可却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感,想开口叫住陈奉仪,却是两眼一黑,晕厥过去。陈奉仪走在前面,张承徽没有依靠,便直直的跌落下去。“承徽!”阶梯下面的两个侍女看见这一幕,惊呼出声,张承徽跌落到底端,重重的摔到地上。
陈奉仪听到声音才转过头来,也是一惊:“张承徽!”快步跑下阶梯,可不论怎么呼唤,张承徽都未有回应......
东宫张承徽房内,随着太医道张承徽已经殁了,房内是一片哭声。陈奉仪跪在地上,也是梨花带雨:“殿下,都是妾不好,明知张承徽精神不济,还带着张承徽出去。都是妾的错,还请殿下责罚!”
太子叹了一口气,走到陈奉仪面前将其扶起:“这事我已经听张承徽的侍女说了,你也是一片好心,是张承徽自己的身子不好,这样的后果你也没有想到,怎么能怪你呢?你今日也是吓到了,本宫今晚上就去看你。”
陈奉仪的眼圈却又红了几分,娇柔道:“谢殿下厚爱。”
又简单命人处理一下张承徽的丧事,因着政事,就先离了东宫,仿佛张承徽的死,无关痛痒。
陈奉仪也含泪嘱咐一二,才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了阁门,悲切之意收起,抬手执起帕子擦了擦眼泪,打开火折子点了火,将手中的香囊扔入火盆中,淡淡道:“张承徽房中的香炉可处理干净了?”陈奉仪的侍女春分笑道:“是,都处理干净了,奉仪不必担忧。”
陈奉仪闻言也扬起了笑,眼瞧着火焰将那香囊吞噬殆尽:“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