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元宫内,陈贵嫔面色沉沉,嗤笑出声:“那日离了永安宫,本嫔记着柯妃可是好生安慰了祝承训。柯妃可真是好手段啊。祝承训刚和本嫔起了不快,就暴毙宫中,可不是要把这罪名,安到本嫔头上了?”

宫人提步上前,抚慰道:“许是意外,娘娘不必太忧心了。”

陈贵嫔冷笑一声,面上嘲弄:“意外?这宫里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当年张承徽与关承徽死的时候,外人也都道是意外。”

提及这两个人,宫人倒是再不敢说什么了,陈贵嫔扶着宫人起身:“再怎么说也是宫妃薨逝,本嫔协理六宫,也要同柯妃娘娘好生商议才是啊。走,去见柯妃娘娘。”

永安宫内

柯妃看着面前行礼的陈贵嫔,淡淡道:“贵嫔前些日子方才来报了宫内事宜,今日怎得又来了?这次所为何事?”

陈贵嫔起身,面色露出两分不忍:“嫔妾听闻新秀之中,前日那位祝承训身亡了。到底是新秀入宫未久就出了如此事情,虽说祝承训位分不高,可这丧仪,总要办一办的。”

柯妃听着这话,也是一副伤心模样:“哎,祝承训一事本宫也甚是难过,前两日还同她在永安宫说过话,现在倒是去了,想来是人各有命吧。”

陈贵嫔由着宫人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可朱昭仪娘娘今封太后的旨意,正在抄写佛经为太后娘娘祈福。这种白事,想来还算莫要碰触的好,所以嫔妾便心中想着,不必劳烦朱昭仪娘娘,嫔妾直接来寻柯妃娘娘商议此事即可。柯妃娘娘觉得呢?”

柯妃听陈贵嫔今日所来如此简单,疑心内有蹊跷,只是自己做的的婢子安排的利落,也并不担心:“想来陈贵嫔宽宏,祝承训刚和你宫里的郁琼章有了争执,如今宫内传言百出,说是妹妹为郁琼章出气才......”

陈贵嫔眼波流转,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柔声细语:“柯妃娘娘!外人不知嫔妾,娘娘同嫔妾都说自东宫走来还不知嫔妾吗?嫔妾的性子素来柔弱,怎能做出这般骇人的事呢!虽说东宫来的五人内,唯有嫔妾同柯妃娘娘是武将之女。可嫔妾无能,杀伐果断竟是不及柯妃娘娘分毫,嫔妾实在是自责。”

见陈贵嫔矫揉造作心中不屑,柯妃面色不变:“陈贵嫔的性子本宫是知晓的,只是这后宫之中不知是谁在乱嚼舌根,日后若是发现,定要为陈贵嫔讨个说法。只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的人多了,那自然就有人信了。”

谈到什么劳什子武将之女,柯妃料定陈贵嫔毫无证据,又叹道:“哎,妹妹真是说笑了,你我虽同为武将之女,可往前家中四书五经礼义廉耻,何曾教过杀伐果断呢?不过本宫确是不如妹妹心思缜密了。”

心思缜密这话从柯妃的嘴里出,倒并不是像赞美之词,陈贵嫔做感动不已:“即使如此,嫔妾谢柯妃娘娘,只要柯妃娘娘信了嫔妾,那嫔妾就欣喜了!”

柯妃不欲再与陈贵嫔呈口舌之争,只道:“才说罢朱昭仪不适合处理此事,不知陈贵嫔想如何安排?”

陈贵嫔略显哽咽,以帕点眉眼,柔柔道:“虽说柯妃娘娘信着嫔妾,可众口铄金,宫中已然这般传了,若是此事再由嫔妾主理,怕是会惹非议,即是柯妃娘娘也如此惋惜。那嫔妾便为祝承训求了恩典,由柯妃娘娘主理此事吧?想来祝承训也会欣喜。”说到末尾,陈贵嫔已然起了两分笑意,捻帕掠过,便复压下。

“既然此事与陈贵嫔无关,怕甚?不过如此说法本宫也无从推脱啊,祝承训丧仪本宫叫人择日安排便了,祝承训无功无过,按规矩只能以承训礼葬,陈贵嫔意下如何?”

“既是如此,柯妃娘娘可当真是帮了嫔妾的大忙呢!”陈贵嫔意有所指,见目的已成,祝承训的丧仪到底什么规格,本身也不在意,无意再留,站起身子行礼道:“丧仪自然是由柯妃娘娘做主。柯妃娘娘要料理丧仪是大事,想来有很多事要谋定,那嫔妾就不扰柯妃娘娘了,嫔妾告退。”

帮了陈贵嫔大忙?这话乍听很是奇怪,是否有蹊跷也不得而知,但已然承下,既来之则安之,小打小闹也折腾不了什么:“嗯,那陈贵嫔就回去吧。”等陈贵嫔出了殿门,吩咐道:“祝承训的丧仪小心些办。”

陈贵嫔走到宫道上,见四下无人,唇畔的笑意要忍不住,含笑道:“既然是柯妃娘娘料理丧仪,本嫔也不能毫无助益,到底是陛下登基后的没的第一个嫔妃,也该好生热闹热闹。”

宫人明白陈贵嫔的意思,带笑应下,二人远去。

此时朱昭仪的宫人也查明宫中流言来源,禀报给朱昭仪时,朱昭仪略有不解:“素妙则?去把她叫来。”

未过多久,素妙则步入殿内,有些忐忑不安,她同朱昭仪素无仇怨,前些日子她在外曾提及过觉得朱昭仪同前朝的恪贤皇后颇为相似,据说朱昭仪罚抄经书也与此相关,现在传召,想来未必是好事。

纵然明白,可是高位嫔妃召见,总是避不过去的:“嫔妾给昭仪娘娘请安。”

朱昭仪浅笑一声,徐徐道:“素妙则起来吧。素妙则入宫的日子短,但是能耐却大,消息传的这般快。”

素妙则起身闻此语,心中不喜如此拐弯抹角,但也明白其所指的事,拜了下去:“若是嫔妾猜的不错,昭仪娘娘说的是有关恪贤皇后的传言,嫔妾只是觉得娘娘端静娴雅,有前朝恪贤皇后的气质,本是宫中闲谈,却不知如何传了出去,是嫔妾疏忽,给昭仪娘娘带来麻烦,还请昭仪娘娘降罪。”

“如此说来,素妙则是认了?”朱昭仪见其坦荡,倒是心下思量,一个入宫毫无根基的新秀,倒是没有理由非要同自己闹出不愉:“宫中隔墙有耳,素妙则说话之前该是三思,免得给旁人找来祸端,自己也陷入险境。”

素妙则并不敢答话,只是应下称是。朱昭仪看着窗外日头西垂,复道:“本嫔近来为太后祈福,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素妙则便也抄写一份,为太后祈福吧。”

素妙则站起身子,忙是应道:“昭仪娘娘说的是,为太后娘娘祈福,嫔妾也当尽心。”

朱昭仪唤来宫人:“时候不早了,素妙则回去吧。送客。”

此话一出,素妙则才算如临大赦:“那嫔妾就告退了。”出了昭德宫,心中感慨,宫中的这些高位都不简单,如今只是因传言就得了这罚抄,日后还该谨言慎行。

风波平息,一日阳光正好。云长使携着宫人往饰宝司而去,身边的宫人谈及前几日之事:“柔贵人,谢长使,步琼章和月琼章前些日子在望穿秋水碰见,吵得才热闹呢。柔贵人偏帮谢长使,步琼章和月琼章也聚在一处,据说场面有趣的很。各戳着对方的痛处去说呢!”

云长使一笑:“是吗?都说柔贵人柔弱,入宫才多久,就同新秀吵起来了。”

说着,走入饰宝司的门,瞧着苏琼章在内,笑道:“苏琼章。”

苏琼章看着云长使,放下了手中已经挑好的银钗,福身请安:“嫔妾给云长使请安,云长使贵安。”苏琼章身份特殊,因着姑母之事,自己在宫中只能谨言慎行,免遭惹眼,让太后抓住把柄。

云长使并未急着将其唤起,而是走到苏琼章身侧,抬手执起那支银钗,细细观看:“苏琼章起来吧,苏太嫔如今在宫中无趣,想来苏琼章入宫,苏太嫔也欣慰吧?”说着,云长使将银钗递给身旁的宫人:“这簪子不错,本主要了。”

苏琼章眉头跳动,淡漠道:“云长使,这银钗,是嫔妾所选。”

云长使倒是未想到苏琼章敢出言,轻笑一声:“是吗?本主未曾瞧见,那苏琼章便再挑一支吧。本主可还要去给陈贵嫔娘娘请安,就先走了。”不顾及苏琼章的面色,抬脚离去。

苏琼章的侍女见云长使如此霸道,不免为苏琼章抱不平:“云长使如此,也太欺负人了。她就不怕琼章去告她的状吗?”苏琼章却是一叹:“她怎么会怕?她特意提醒本主,她同陈贵嫔交好。陈贵嫔与太后的关系满宫都知道,她就是知道本嫔不敢因着这事闹大了,被太后捉住把柄,才敢如此肆意。”

饰宝司内,步摇伴风摇晃,泠泠作响,苏琼章盯着云长使离去的方向,眸色渐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