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握紧了那两个偶人,膝行上前凑近皇帝,欲展示给皇帝看。

常青眼看长宁情绪如此激动又不断凑近皇帝,皱眉正要阻拦隔开,皇帝摆手推开了常青。

皇帝望着长宁,“有何问题?”

“回禀父皇,这偶人上的字迹确实是儿臣临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不错,可是这两具偶人肢节和身躯部分都多有虫蚀蛀朽,就连镌刻的字迹缝隙里都被土里霉湿腐坏了。显然这偶人是已被掩埋多年,看这虫蛀霉侵的样子,至少是被埋了五六年了,可是儿臣乃是前岁新春才习得此书体,之前笔力软弱,字画多不流畅舒展,这上面的字怎么会是儿臣刻上的呢?”

长宁微微蹙眉,仰脸直直望着皇帝。

“更何况,父皇请闻,这偶人虽然扑鼻一股泥土腐腥气,但是细细闻的话,能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金达莱花的香气。此花为高丽特产,国中无人栽种,京师之中并不易得。偶人经年埋在地下,挖出仍能嗅闻到金达莱花的气味,可想之前必定是沾染日久。”

皇帝微微坐正了身子,径直伸手接过长宁手中的偶人,放在鼻子下认真嗅闻。

“确实如此。”皇帝沉吟片刻,“常青,你现在立刻带人把所有高丽妃嫔的宫所全部搜索查看清楚,不容错漏!”

皇帝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太子乃是国之根本,诅咒太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是大明的第一位皇帝,开国的千辛万苦不堪回首。在他这里,亲友、情爱统统都可以排在后面,但是唯独江山社稷不行!谁要是对他的江山有想法、有心思,那么他必定要将其斩草除根!

永寿宫殿内再次陷入诡谲的寂静,呼吸可闻。

片刻后,皇帝率先俯身,伸手将长宁扶起来到自已身边坐下,“长宁,朕不该疑你。”

长宁一双荔枝眼含着泪,深深望向皇帝,“江山社稷为重,儿臣都明白的。”

刘姑姑走上前来,“殿下请先随奴婢去旁边重新梳妆,换身衣服吧。”长宁回望向皇帝,皇帝点了点头。

长宁望向水银镜中,皇帝御前的姑姑刘芝是诚意伯的族妹,如今四十有余,修眉细目,观之可亲。皇帝对她很是信任,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日后相处定然不可掉以轻心。

“殿下的眉眼生得极好,性子又好,也难怪陛下最为疼爱您。”长宁正想着,在身后梳头的刘姑姑也望着镜中感慨、称赞。

“姑姑,本宫……”

“殿下不必忧心,陛下英明圣断,常公公又严谨公正,想必此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刘姑姑把双手轻轻搭在长宁肩上,以示安慰。

茶花香油梳挽就的百合髻乌黑油亮,比着长宁新换的竹叶青外袍的颜色,刘姑姑在妆奁里择了一支鸾栖竹枝式样的青金挂珠簪,正要戴在发髻上,忽听殿外常青正带着两队太监回来复命。

“给皇上请安!奴才带人细细搜查了东西六宫中所有高丽妃嫔的居所,唯独在朝阳宫发现了这个,请皇上过目。”常青将手中之物高举过头顶,跪着呈给皇帝。

朝阳宫,本是李淑妃薨逝之前的居所,自从淑妃薨逝后就早早地被封锁起来,再无人居住了。

长宁在刘姑姑的搀扶下慢慢行至皇帝身边,只一眼,她就看清了皇帝手中的物事。

那竟然是一个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木制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