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那年,在陈建军成为威震六界的红魔之前,他还只是农大哲学系一个平平无奇的新生。

陈建军,他的名字,也是他爷爷的名字。

爷爷是个平凡的农民工,下了工就是和朋友抽烟喝酒,没有太多文化,便用自已的名字称呼他。

他没有父母,只有朴素而贫穷的爷爷奶奶。十几年前,这对老人在工地旁捡到了他,随后就抚养他长大。

对陈建军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什么有所谓,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知道。

十七岁,没有考上大学,大专不想上,在村里的小学当保安,两三千的工资还包吃包住,足够养活自已,他觉得自已的人生就这样到头了,不算差,攒钱买了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每天走到哪儿就是打游戏。

十八岁的一天,爷爷在工地上干活,突然觉得胸闷气短,空气像刀子一样扎进自已的肺,最终倒在地上,被工友抬到县医院,做各种检查。

听到这个消息,陈建军从学校飞奔到县医院,医院中人潮汹涌,爷爷被隔离在重症监护室,医生无奈叹息,说你爷爷肺癌晚期扩散全身,基本上没救了,要不要手术。

人潮中,陈建军跪倒在地,看着天价的手术费用,顿时欲哭无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会儿,奶奶也从打工的餐馆赶来,跟陈建军抱在一起哭。

就在那天,县医院寒冷的晚上,陈建军第一次学会了喝酒。他在便利店买了十几瓶最便宜的啤酒,一直喝到早上,喝得不省人事。

早上,他在卫生间吐得晕厥在地,医生也把他抬到床上,判处酒精中毒。

当他完全清醒过来,爷爷自已拔了管子已经自杀,奶奶一去杳然,再也没有见过她。

“很遗憾,你爷死了,我们尽力了。”医生领着一群护士围到陈建军的床鞠躬道歉。

“没事,没事,请便吧。”极大的悲伤笼罩之下,陈建军竟觉得他们这阵仗有些好笑。

“那,内个啥……医药费请到前台支付,谢谢。”年轻的护士款款道来。

陈建军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于是把自已全部积蓄花了出去,随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县医院,在路边吃了一碗滚烫的馄饨。

给奶奶打去电话,陈建军发现自已已经被拉黑,他笑笑,结了账走人。

回到村里的家,房子空无一人,奶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搬了空,建军还是笑笑,躺在空荡的房子里睡了三天三夜,然后转手把房子租了出去,一千块钱一个月,给了一个大学老师。

从此之后建军浑浑噩噩一年多,吃学校住学校,攒了将近一万块。

大学老师退租那一天,多给了陈建军两千多块作为答谢,据她说陈建军是他遇到最好的房东、房子也是这一带同等品质最便宜的。

陈建军欣然接过了钱,下一个租户他转手就把价格提到了一千五一个月。

二十岁生日那天下午,在保安室,他为自已订了一个九寸的水果蛋糕。吹灭蜡烛,朝气蓬勃的小学生们正蹦蹦跳跳地从大门出去,走上回家的路。

生活在这样的小城市,很多人依旧幸福而快乐,他想,既然如此,生活在大城市那还了得?

第二天,他下定决心,辞去工作,花了一万多报名了补习学校,备战高考,誓要考出一番名堂。

这一年,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在老师的带领下,他总算熬出了头。

虽然不是名校,但起码是本科,陈建军就这样进入了农大学习。专业方面,他拿不准,就选了自已最感兴趣的哲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又喝醉了,这次是二十瓶啤酒,也是这次,他发现自已的酒量异于常人。

隔壁烧烤摊,四个人仅仅喝了一箱啤酒,就开始说胡话,爱情和政治被他们贬低得一文不值,而自已还能透彻地思考资本增值的基本原理。

他沾沾自喜,又点了一提。

“你酒量真好。”这是烧烤摊老板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陈建军昨晚记得的唯一一句话。

那晚,陈建军在醉梦中,摇摇晃晃地又回到了学校的保安室,值班的保安认识他,把他抬到床上。

建军一睡不醒,直到第二天下午,太阳暖烘烘的。

醒来时,有人在不断地敲门,并高喊着自已的名字。

他打开门,原来是之前大腹便便的保安队长。

“喂!建军!辞职一年了怎么还往我这儿跑?”

“队长,我……喝醉了,对不起。”陈建军有些为难地说道。

“算了!无所谓了!你先开门啊。”

陈建军急忙打开了门,队长的一脸胖样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熟

的感觉让他哭笑不得。

“去补习啦?怎么样?考上没?“

“考上了,农大。”陈建军风轻云淡地说。

“开玩笑吧?”

“我说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

“真真的。”陈建军见队长不信,便从衣服兜里掏出了自已的录取通知书。

队长看后,激动地把陈建军拥入怀中。

“有前途!农大好啊,还在大城市,你学的自动化还是农机啊?”

“哲学……”陈建军支支吾吾,说完后,队长的脸瞬间塌了下来。

“哲学?哲学也不错啊,种甘蔗也是门大学问。”队长强颜欢笑。

“不是甘蔗的蔗,是……哲学,马克思、康德、黑格尔啥的,你听过吗?”

“奥!马克思嘛!有印象!小陈,你学的不简单么。”

“嗯,反正我挺感兴趣。”陈建军说。

随后,队长没再说什么,把他送出了大门,临走前,又给建军兜里塞了五百块钱,陈建军就这样跟他过去赖以生存的学校告了别。

那时候,红魔还是个踌躇满志的青年,虽然在凡人堆里毫不起眼,但这段岁月他始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