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的云海之上，白色的波涛翻滚，一艘奇特的船正悠然前行。
这艘船没有帆，却能在云海中自由穿梭，人们将之称为红玉舟。
或许是因为云海没有水流的阻碍，红玉舟异常平稳地向着西北方向滑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站在甲板上的少年米利欧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强劲气流，猎猎狂风吹拂起他的黑发，在风中上下翻飞。
这是他第一次从甲板上领略红玉舟驰骋云海的壮观景象，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
“船能漂浮在云上，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米利欧感慨地对身旁的船长说道。
然而，船长对他的感慨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位船长满脸胡茬，头顶锃亮。他大手一挥，四名魁梧的船员很快走上前，将身材瘦小的米利欧团团围住。
米利欧背靠着无帆的桅杆，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绑在桅杆上，无法动弹，背后的长刀膈的他隐隐作痛。
“你这只蝼蚁竟敢坐我的船偷渡？”船长愤怒地抓住米利欧的肩膀，大声质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说是有人偷渡。”
周围的乘客听到了骚动，纷纷围拢过来，远远地观望着这边。
米利欧避开船长的视线，不自然地回答：“不，这个……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昨日深夜，他偷偷登上停泊在港口的红玉舟，藏在船舱里等待出发，船的目的地是布拉西亚帝国的帝都。
清晨，如同米利欧所料想的那样，红玉舟从港口出发，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然而在这之后，米利欧失算了。
相较于在大海或是河流中航行的帆船，红玉舟的摇晃微乎其微，乘坐起来异常舒适，与他所知的海船有着天壤之别。
在这摇篮般的舒适中，米利欧不知不觉睡着了，前来检查船舱的船员发现了他。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绑在甲板的桅杆上，被船员们团团围住。
“你的借口不重要！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船长说完，目光停留在米利欧身上，突然注意到了他背后的长刀。
“嗯？你背上的长刀真不错，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可不行，这把刀是很重要的东西。”米利欧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金发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用带着棕色皮手套的手稍稍捋了下被弄乱的发丝，随后对着船长说道。
“大叔，那孩子看起来不像坏人。”
“嗯，你是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就不是坏人吗？还是说，你要替他付账？”船长挥手试图赶走她，但姑娘却毫不退让地回应：“放了他，我帮他付船票钱。”
听到她的话，米利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并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等一下！我有钱！”
“有钱你还偷渡？”船长惊讶地瞪着他，显然是不相信米利欧的说辞。
米利欧用下巴指了指挂在腰间的挎包。船长把手伸进包里，取出袋子摇晃了两下，袋子里传出金属的撞击声。
“哦，难道是金币？！”船员们发出了惊呼声。
船长制止住他们的欢呼，他从袋子里摸出几枚硬币，仔细地观察起来。如果这一袋子都是金币，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片刻后，船长眉头紧锁，抬头看向米利欧。
“这是什么玩意儿？”
“是金币。”米利欧答道。
这些金币确实价值不菲，然而，它们并非这片大陆的流通货币。
“喂，你俩，可曾见过这样的金币？”船长举起金币，向身旁的船员询问。
“没见过。”
“不管是在普罗索还是萨拉内多，都没见过这种金币。”
船员们纷纷摇头，脸上满是疑惑。作为常年航行的水手，他们对各地的货币都了如指掌，但对于这种金币，却是闻所未闻。
船长失望地把袋子丢在地上，怜悯的看着米利欧说道：“你不会把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当真了吧。”
“不！这不是玩具！在我的故乡它是正经的货币！”米利欧急忙辩解。
尽管这些金币在这片大陆无用，但作为金属，它们仍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然而，当米利欧把金币拿去典当时，老板却只看了一眼就将他赶出了门。
他的肩上承载着故乡的命运，因此他必须尽快前往帝都。在焦急之下，他不得已才选择了偷渡。
“谁会相信这是金币呢？恐怕只是黄铜之类的玩意儿吧？”一名船员嗤之以鼻，对于米利欧的金币不屑一顾。
黄铜，乃是铜与锌的合金，虽然外表酷似黄金，但其价值却相差甚远。
然而，米利欧手中的金币却是货真价实，因为他的故乡并无制造合金的技术。
“我没有无理取闹！你若不信，大可找人鉴定！”米利欧据理力争，不愿就此放弃。
然而，回应他的是胖船员的一记重拳。
正当米利欧准备暴起时，一只带着棕色皮手套的手轻巧地攥住了半空袭来的铁拳，将其死死定格在半空中。
“大叔，不要太过分了!”清脆的女声响起，金发姑娘五指略微发力，很快就让胖船员痛哼出声。
“是啊，这样对待一个少女，未免太过分了吧？若是伤了她的脸可就不好了。”这时，一名二十多岁的健壮青年也站了出来，为米利欧打抱不平。
他茶色的头发随风飘动，显得活泼而有力。背上背着标枪，看上去像是一名雇佣兵或冒险者。
胖船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援吓了一跳，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哼，你仔细看看，这家伙分明是个男人。我可不是那种会打女人的家伙。”他指着米利欧，试图为自己辩解。
“什么？！”金发姑娘和茶发青年都惊讶地看着米利欧，似乎对他的性别感到意外。
米利欧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身材纤细，头发稍长，有着一张娃娃脸。回想起小时候曾被人弄错过性别的经历，他突然感到有些屈辱。
甲板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气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啊，那个……虽然他是男人，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太可怜了。”茶发青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还是替米利欧说了句话，金发姑娘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船长拍了拍胖船员的肩膀，随后对米利欧沉声道：“偷渡终究是偷渡。等到了帝都，我会帮你找份工作还债。但在那之前，你得住一阵子底舱了。”
米利欧叹了口气，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
两名船员一前一后，押送着他走进一个昏暗的船舱。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的窗户射入，给这个简陋而阴暗的房间增添了些许亮光。
房间内没有桌椅，米利欧只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当四周再次恢复寂静，米利欧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场景便是那无边无际的云海。那如梦似幻的景色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成为了他心中无法抹去的印记。
仅凭这一点，他便觉得此次的旅途是值得的。因为他深知，故乡的人们终其一生，也无法目睹这样的美景。
“真想再多看一会云海啊.......”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船舱的窗户足有两米高，即便米利欧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米利欧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若是如此，那还不如一直被绑在帆柱上呢。
要不，现在就去让他们把自己重新绑在帆柱上？
还是算了吧，会被当成神经病的。
就在米利欧胡思乱想时，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难道是船员来查看他的情况了？米利欧心中一动，随即道：“请进。”
门被缓缓推开，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那位金发姑娘。
“你还好吧？”金发姑娘看着米利欧天蓝色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担忧。
“这里……你进来没问题吗？”面对这位意外的访客，米利欧有些不知所措。
“我拜托了他们，他们就让我进来了。那些大叔们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金发姑娘一边回答，一边在米利欧身边坐下。
“这样啊……”米利欧心想，自己虽然被当作了重刑犯，但实际上只是个偷渡的小角色，似乎也没必要对自己严加看管。
米利欧愣神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应该向这位姑娘道谢：“啊！多谢你刚才出手相救。”
“没什么，我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金发姑娘淡淡地说道，并没有过分夸大自己的功劳。
“米利欧，一个.......旅行者。”
“我叫克莱尔，莱斯莱达人。”
“这样啊，请多关照。”虽然米利欧对帝国的地名一无所知，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克莱尔从布袋中掏出肉干递给米利欧。米利欧感激地接过，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肉味了。
肉干有些发硬，但咸味十足，嚼劲也很好。米利欧感觉这肉的口感接近鸡肉，风味却略有不同。
“太好了，我最近都没怎么吃过像样的东西。”米利欧坦诚地说。
从故乡出发时，他只带了少量食物，原本打算进城后再用钱买，但货币问题却让他陷入了困境。无奈之下，他只能依靠狩猎野兽、采摘野草来充饥。
“这是什么肉？”米利欧含糊不清地问道。
“兔子，昨天猎来的。”克莱尔回答。
“狩猎？！”米利欧有些惊讶。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克莱尔，发现她背上背着弓和箭筒，他之前没注意到。这弓看起来非常精良，不像是女人能轻易使用的。
“原来你是猎人。”
“是啊，有时猎兽，有时猎魔。”克莱尔似乎对自己的职业很是自豪。
“比起这个，你的手腕不疼吗？”克莱尔关切地抬起米利欧的手腕，手腕上被缆绳勒出的青紫印痕清晰可见。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偷渡而已，他们没真的下狠手。”米利欧硬撑着笑了笑。
“偷渡也是犯罪啊。”克莱尔语气严肃道。
“形势所迫，下次不会了。”米利欧有些尴尬。
“不过，这样就能揭过真是太好了。若是在别的时代，你早就被扔进云海了。”克莱尔用轻松的语气说出了可怕的话。
“会沉下去吗？”米利欧感觉脊背有些发凉。
“不是下沉，而是坠落。轻的东西能浮起来，但像人这样重的东西就不行。会穿过云海，直至下界。”克莱尔用手比划着解释。
米利欧光是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果他真的从云海上掉下去，经过漫长的自由落体，与下界地面相撞，一定会变得面目全非，连家人和朋友都认不出他来。
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打断了米利欧的想象。坐在地上的克莱尔差点摔倒，米利欧慌忙上前扶住她，两人的头却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你没事吧，米利欧？”克莱尔扶起米利欧，关心地摸了摸他的头。米利欧被她当成小孩子对待，有些不好意思的挣脱开。
“没事，红玉舟也会摇晃成这样啊。”
“嗯……这种情况还是挺少见的……”克莱尔歪着头，觉得很不可思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