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胜意发癫,以丁梨给了他两巴掌结束。
奇妙的是,打完后,丁梨就不那么伤心了。
心里的郁气散去的同时,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已马上要跌进火坑了,竟然还有人急轰轰地挤开她,替她跳下去。
跳坑的还是丁美芹。
丁梨一时都分不清,到底严胜意和丁美芹,到底哪一个更倒霉。
严胜意虽然是公社鞋厂职工,但有个瘫痪多年的老娘。
原本丁梨以为,他们两人各有拖累,结婚后互相依扶,肯定能把日子过好。
现在,丁梨看清了严胜意的懦弱无能。
他还没有责任心,都跟丁美芹结婚了,还能说出私奔的话来。
简直无耻。
还有严爱华这个大姑姐,都嫁人多年,还能做严胜意的主,养成这样的习惯,可见以往严胜意也拿不住主意。
严胜意还有个二姐没碰到,不知道性情,丁美芹以后至少有两个“婆婆”。
至于丁美芹,她本人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她有个自私自利的爹,贪得无厌的娘,和一双只用传宗接代的兄弟。
丁大伯这个人,迟早会叫严爱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累赘。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幸好有人比她眼更瞎。
回去的路上,丁梨发了狠心,要靠自已,替爷爷和妹妹挣出一片天来。
……
丁美芹找了两条街,才找着枯坐在路边的严胜意。
他脸颊通红,鲜明的巴掌印印在脸上,丁美芹看着有些心疼。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跟丁梨已经没有可能了,丁梨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不会再要你,可我喜欢你啊,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丁美芹在严胜意旁边蹲下。
她也很迷茫。
抢了严胜意她心里也过意不去,可如果不嫁严胜意,她能嫁谁呢?
嫁给严胜意,是高嫁。
她爸妈盼着她拉拔家里的哥哥弟弟,图谋以后,才没有狮子大开口要很高的彩礼。
要是嫁在村里,肯定是谁出的彩礼多,就让她嫁谁。
管他是丑,是老,是残,还是有暴力倾向,只要给的钱够多,就是她的归宿。
严胜意除了不喜欢她,哪哪都是优点。
“不能,滚!”严胜意不爱听这些话,什么叫他跟丁梨没可能。
还有喜欢,丁美芹的喜欢值几个钱。
甚至今天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熟,丁美芹喜欢的是他工人的身份,是他在公社的非农业户口。
严胜意暴躁地甩开丁美芹,今天他实在不想回家,准备去发小家凑和一晚上。
他走,丁美芹就亦步亦趋地跟着。
看着他是找朋友喝酒,不是追去找丁梨,才放下心来。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严胜意连家都不回,丁美芹都能想到,明天别人会怎么笑话她。
她心里也不是不难过,但她根本没资格闹,只能容忍。
也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已,水能穿石,严胜意迟早能看到她的真心,丁梨也迟早会结婚,到时候严胜意再不甘,也只能收心跟她过日子。
……
丁梨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炊烟都散了,大家都端着碗在门前,或者在厅里吃饭。
看到丁梨,马上就有人闻着味跟了过来,跟她打听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说好的订婚,男方没来人呢?
这婚还订不订?
丁梨去公社,要到说法没有?
“不订了,他跟丁美芹结婚了。”丁梨心里不耐烦,但该说的得说。
看着几个大娘错愕的表情,丁梨抬手揉了揉眼睛,揉红点儿,带着哭腔问,“三婶娘,刘姨,为什么我大伯我堂姐要这样对我,我爸不是他亲弟弟吗?我不是我堂姐的亲妹妹吗?”
“……”
这几个都是村里最爱道人长短的妇女,可这会她们也顾不上挖别人隐私了,而是真切地心疼起丁梨来。
多可怜的孩子啊!
父母走得早,能顶门户的大姐悄没声跟人跑了,剩下她带着刚出生的妹妹,丁大强当大伯的不照拂一把不说,还把没有劳动力的老爹丢给了丁梨姐妹俩。
几人哪还好意思看笑话,劝了丁梨几句,赶紧走了。
扭头就骂了起来。
“丁大强家那天杀的,他家那大屋,还是丁梨爸掏了大半钱修的呢,说好兄弟一人一半,大民两口子一走,就把丁梨祖孙三个赶老屋去了。”
“丁美芹平时闷不吭声,这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这也太丢人,太不是东西了,让亲堂姐抢人要订婚的妹夫,丁大强做事不讲究,迟早要遭报应。”
“什么报应,我看呐,以后丁大强日子差不了,攀上了个工人女婿,丁大强不得把他一家子弄进城去?”
“……”
听着她们走远,丁梨转身回家。
报应?
她从不相信世上有报应,她只信自已。
丁梨家,丁爷爷愁眉苦脸地坐在屋檐下,拍着自已的瘸腿,连连叹气。
他一个老东西,老残废,还活着干什么呢,活着只会拖累孙女。
“姐,我姐夫怎么说?”丁虹拎着烧火棍从灶屋跑出来。
平时丁梨没少带丁虹去公社赶集,丁虹自然跟严胜意很熟,她很喜欢这个看到她姐会脸红,看到她会给她塞糖吃的姐夫。
最难的时候还是来了,再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还是要说,这些事根本就瞒不住。
丁梨把事情说了。
丁爷爷一时间老泪纵横,黑裂的大手不住地抹着泪,丁虹则是气得跳起来,抓起门后靠着的柴刀就要往丁大伯家里冲。
都欺负她姐,欺负她家,那就都别活了。
丁梨拦腰把人抱住,“小虹,冷静点,你砍几只鸡没人说你,要是伤了人,可是要去劳改的!”
鸡,鸡,鸡,丁虹满脑子都是鸡。
冲进丁大伯家的时候,丁奶奶正带着两个宝贝金孙在吃饭呢,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丁虹冲进家里,手起刀落,当着他们的面,把鸡脑袋削掉了。
鸡血还呲了大堂哥丁光宗一脸。
丁奶奶勃然大怒,正要骂人,旁边的二堂哥丁明宗一把捂住了老太太的嘴。
可不敢骂,丁梨家两个死丫头都跟疯子一样,上一秒削鸡脑袋,下一秒可能就是削他脑袋了。
再说了,就他爹妈妹妹干的那些事,一只鸡而已,赔得起。
“你们怎么都在家?”丁梨估摸着妹妹撒了气,才过来,看到光宗明宗两兄弟,愣住了。
丁奶奶在家说得过去,老太太重男轻女,孙子是宝,孙女比草还贱。
但丁光宗和丁明宗不应该一起去送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