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釉禟毛骨悚然,艰难地保持理智,问:“它们是怎么死的?是和宅子里的人有关吗?”
小鬼闻言哭得更伤心了,“它们都是被毒草毒死的,被父母亲手喂下死的。”
“什么?!”,青天白日下,釉禟却又体会了一遍入骨寒意。
“那么……你不恨你的父母吗?”,他有点心疼这个可怜的小鬼了。
“我不恨……我母亲给我取了好听的名字,我叫艾艾。我知道他们也不愿意害死艾艾。”,小鬼抽噎着说。
恍惚间,釉禟大脑里涌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
暖黄色的油灯下,一对夫妇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眉头上却是化不开的愁绪。
妇人温婉美丽的脸上流下泪水,无奈地看向丈夫,“这是个男孩……”,男人脸上也是愁绪万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只是垂下的手微微颤抖。
留恋的目光在婴儿粉嫩的小脸上抚摸,女人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我要养这个孩子,大不了就让他扮成女孩,反正谁都不能伤害他!”
“……好。我们保护他。”,男人沉默半晌同意了,“阿素,父亲说,女孩不能姓温……”
“……我要叫他‘釉禟’。”,女人的眼中充满慈爱,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
“我的宝贝,他出生在这吃人的宅子里,已经很苦了。叫釉禟,我希望他以后被福佑包裹,过得幸福……”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釉禟的眼睛已经湿润,他的名字是这样的寓意吗?他的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吗?
无从得知,釉禟眨眨眼睛,试图让湿漉漉的眼睛重新变得干燥。看来他这个‘大小姐’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和外面的小鬼告别,釉禟试图将线索串联起来,后山的婴孩几乎都是被毒草毒死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愿意也要做的理由是什么……
然而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晚温嘉翎带着炎熠回到偏院,对外说是与炎少将相见恨晚,还叫下人把沈溯月和沈簌风请过来,未置一词,仿佛干了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加之釉禟跟芷兰说不必隐瞒今日的谈话,于是沈氏两个外姓子已经拉拢了温家下一任掌权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沈溯月和沈簌风带着外面微凉的夜风进入室内时,两人手腕上的通讯同时响起,支线任务完成了,与此同时,暗处的某些人开始心急……
主宅的一处院子,屋内的夫妇坐在榻上,屏退了丫鬟下人们。
“今天府里的丫鬟们传姓沈的两个崽子在拉拢那小子,我还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晚上就带着他们和炎少将一起吃饭了。”,男人面色阴沉道。
“什么?他们就这么确定温嘉翎能掌权?”,妇人顿时花容失色,眼底浮现一丝不甘。
“让悾儿加快动作,是时候了。”,男人眼色阴骘,沉声嘱咐。
妇人立刻匆匆披上水貂外套,向外走去……
亮堂堂的偏宅里,一队人正在围桌吃饭,最后一道汤被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时,下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炎熠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食指大动,“喔哦,好多美食啊。”。他欠欠地眨眼:“温队开个眼睛给咱说说呗!”
被他看的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年不想过多纠缠似的,利落地抬手使用异能,而后面无表情地开口。
“银芽炒鸡丝,粉皮鲢鱼头,栗子炒菜心,虾子炒面筋,牛肉炒线粉,糖醋煎带鱼,红烧胶州菜,素油豆腐汤,葱烤小鲫鱼,雪菜豆瓣沙,生煸金花菜。”
把所有名字里带‘鱼’的菜肴都品尝过一遍后,金发少年摇摇头如此评鉴,“不如小釉哥做的。”
“整合线索吧。”,沈溯月凉凉开口。
“我和我哥带了府里佣人一个月的执勤表。”,沈簌风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类似于账本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和炎熠问了警厅的干部,‘我’父母的死可能和府里的三叔有关,警厅的人说出事当天他曾派人悄悄打听案子的进展。”,炎熠唤醒灵迦帮忙记录,淡淡的蓝光萦绕在房间内。
等所有人都叙述完,都看向了最后一个人。
釉禟咬着筷子等待下文,发现大家都看着他,一旁的灵迦闪着淡淡的蓝光凝成一只光纤,轻轻碰了碰釉禟的脸颊。
“啊?到我了!”,釉禟立刻滔滔不绝且事无巨细地把白天的见闻说给他们听。
众人沉思,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父母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孩子呢?
瘦削有力的指节敲了敲桌子,温嘉翎组织下一步行动,“这个先放一放,先整合其他线索。大家找找温家老爷子80大寿那天,谁出去过。”
釉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他因为白天的事情没什么胃口,于是主动包揽了这项任务。
翻着一页一页的记录册,不禁咂舌,温府的仆人还真是多,单是一个月的执勤表就能订厚厚一本。
翻到温老爷子80大寿的那一天,几乎每一个仆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几项任务,譬如上菜,看火,迎客等,没有一位是空下来的。
就在釉禟的眼睛几乎要看花了的时候,发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在一个叫‘吴岳’的伙夫后,原本的‘外出’一项被墨迹划掉了,改成了‘烧菜’。釉禟当即指出了异常之处,其他人接过账本往后找,竟然再没有一个人外出。
“调查这个吴岳,他有问题。还有吴同。”,众人这才注意到名单末尾还有一行小字:记录——吴同。
夜幕深深,众人也该回到了‘自己’该回的地方。温嘉翎却停顿了一下留在了偏院,釉禟抬眼心虚道:“哥哥,我不怕的。”
“嗯,是我怕。”,温嘉翎从善入流地接下话茬,坐在床边摊开被褥,似笑非笑地拍拍里面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你怕我就勉为其难地和你一起吧。”,他红着脸嗫嚅道,轻手轻脚地爬进里面,整个身子埋入被子里,仿佛自己不存在似的。
温嘉翎看得好笑,拍了拍他被棉被裹着的脊背,“放心吧,今晚要是有小鬼来找你玩,哥哥就让灵迦咬它。”
蓝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地,想向主人说明它并不是攻击性异能。旁边的约书亚正大光明地拱进釉禟的被子里,贴着釉禟白嫩的脸颊肉高高地翘起尾巴睨着灵迦,彷佛在说:无所谓,我是攻击性的,我会出手。
清晨,沈溯风和沈溯月去找人调查昨晚可疑的二人,温嘉翎也不见踪影,估计是和炎熠出去调查了。
釉禟四处没有找到人,又抱着约书亚四处逛,想要乱逛着收集一点线索。几天下来,釉禟已经基本适应了有低跟的鞋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平日里丫鬟们洗衣的地方。
正要回头,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小姐她人很好。”,是芷兰的声音。
“唉,这小姐也是苦命人啊……也没有几天活头了。”,另一个丫鬟惋惜的说。
“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地为什么咒人?”,芷兰气愤的声音响起。
听着这话似乎不太对劲,釉禟停下脚步,提起裙摆藏在了一边的假山后面,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动静。
“哎,你是后来的不知道也难怪。我跟你说,你可去过温府的后山?”
“后山?没有。”
那丫鬟左顾右盼,眼看没人才敢说话,“那后面可埋了一山的女童尸体!”
“什么?!”,闻言芷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
“前几年,温府来了一个算命的,这算命的说来也神,连老爷子什么时候死了第一任夫人都知道,这老爷子第一任夫人可是从没人提起过,当时温府还没有发达,更别说下人知道了。
之后,这算命的说温府阴气太重,要家家都不能生女孩日后才不会再有惨剧发生。可是这生男生女哪是人能控制的?奈何老爷子下令了,于是……家家含着泪,拿着那算命的给的毒草药死了自己的孩子,埋在了后山。”
“……天哪……”,芷兰喃喃自语,“可是这和小姐有什么关系?”
“还没完,之后没几年,那算命的又来了。说是宅子里孩子的冤魂太重,需要温家生一个女孩,来承受这些怨鬼的怒气,否则温府就永无宁日。”
看着远处假山边牙白色的裙边倏然消失,芷兰面色难看,“……那个孩子就是小姐。”
“喂,你可不要随便说出去啊!”,那丫鬟看着她这副模样,撞了撞她的胳膊。
“……嗯。”她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心跳如擂鼓,怕被发现于是急急忙忙地向某个方向跑去,连约书亚也被他匆忙放进了空间里,停下来才发现周围的景色已经变得陌生,一身月白衣裙的‘少年’披着长发在小径上四处张望的样子就像勿入了凡间的精灵。
001无奈地声音响起,“向左转,先直走二百米。”
红着脸点点头,釉禟快步走向左边,刚走了三十米,就迎头碰上了一个很年轻的陌生人,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开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那种目光本能地让釉禟感到不舒服,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要快速走过去。
手臂在一瞬间传来大力拉扯的感觉,身体被拉扯得失去了平衡,抬眼看到一张略带狰狞的脸。费力地想掰开禁锢,却还是被箍着腰半拖半抱地进入一个破旧的仓库。不远处的树后,匆匆赶来追釉禟的芷兰目睹了一切,回头跌跌撞撞地跑了。
温旭悾今天正想着如何拐这个小美人出来,谁承想她主动碰上来了,到手的飞鹅岂有放飞的道理?
好不容易地把怀里的人拖进仓库里,低头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净是被指甲划出的红痕,他气笑了,温府还没人敢对他这样放肆,尤其对方还是个不受宠的小丫头。
“哟,性子这么烈,不会真是个带把儿的吧?”,他笑里带着一些淫邪,“让本少来验验你的身份!”,话音未落就向着釉禟的方向伸手作势要捉住他。
闻言釉禟心下一惊,他如果被人发现不是女孩就等于他的支线任务就失败了。忍着恶心躲过伸向自己的咸猪手,问系统,“小零,我现在可以打死他吗?”
“……不需要,检测到温嘉翎正在接近。”,系统冷静的补充道:“但是现在我可以给你用大力药水。”
“好。”,釉禟顿感力大无比,安下心来,假装害怕地缩着脖子往房间里靠,“你要干什么?”
温旭悾面上更加急切,双手胡乱地制着怀里的人把‘她’往房间里推,却一直好像被一种力量困在原地推推搡搡。
低头看见怀里的美人怯怯的模样,心下的怀疑瞬间就被冲上头的色欲击散了。急吼吼地伸手去解怀里人前襟的衣扣。
垂下眼睫看着面板上代表温嘉翎的小红点和自己的重合,釉禟一时间没有了动作。
破风声自不远处传来,面前的好色之徒被来人长腿一踹,踉跄地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临倒前还顽强地拽掉了釉禟前襟的一颗白色的扣子。
来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就转头查看釉禟的情况,见他前襟的扣子已经被拽开,脖颈处细腻白嫩的皮肤裸露在外。
想起刚才自己来的时候他不做反抗的模样,心下不禁有些担心,他从小养的这个小家伙,真是没有反抗能力,是他疏忽了,以后得时刻把釉禟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要是系统得知了温嘉翎此刻冷面下的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告诉他真相,釉禟有时候甚至很强悍……比如上个副本就给了人家孩子一把激光枪……
一件带着清香薄荷味道的大衣被轻轻地盖在身上,脊背被温嘉翎轻拍,像小时候无数个夜晚他哄着他睡觉的时候。
“我送你回去。”,他听到温嘉翎熟悉的声音,轻缓地点了下头。
“好。”,釉禟鼻子埋在薄薄的大衣里,有些贪婪地嗅着熟悉的,让他安心的味道。
一边跟在温嘉翎身后目睹了全过程的管家瑟瑟发抖,特别是遭到了温嘉翎状似不经意地冷脸后,额头的汗珠更加细密。
“知道怎么回老爷子了?”,对方虽然在笑,可那笑却让人在青天白日感到寒意。
“知……知道了!大少爷。”,管家逃也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