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正是红叶缀满帝都时,斑驳的叶影组成镂空的天窗,把阳光透进了万家万户的屋檐内,正站在瑞王府垂花门下的朱聿键也在瑞王府内侍来见他时,瞅了一眼满墙的姹紫嫣红,一时也不禁暗想还是关内风光好,饶是在这人烟阜盛的京师,也仍能让人有时光悠闲之感。

朱聿键若非是想到瀚海的煤矿依旧缺人,他都想还是待在京城,再劝努音和他一起留下来。

“族叔!请恕小侄无礼,本欲亲到府上请安,怎耐近来偶感风寒,实在难以起身出府,故只能冒昧下帖请您大驾位临寒府小聚。”

朱常浩这时走过来,向朱聿键作了一揖。

朱常浩是朱元章的十世孙,而朱聿键是朱元章九世孙,故而朱聿键比朱常浩要高一辈,朱常浩也就唤朱聿键为族叔。

朱聿键倒是不愿和朱常浩以叔侄论,他自知自己这一支宗室与朱常浩的这一支关系已经差得很远,且他现在还没了王爵,又因杀御史被开除宗室籍,也就只是行臣礼,道:“不敢!下官倒是要给殿下请安才是。”

“哎!族叔何必见外。”

朱常浩说着就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朱聿键先走。

朱聿键便还是抬脚走了,他这次答应朱常浩相邀来瑞王府,就是想知道朱常浩到底想做什么。

自从宗藩制度改革,允许藩王们以上学读书或研究各类学问为由进京后,许多藩王都选择了进京。

但真正愿意潜心读书或研究各类学问的藩王宗室并不多,大多数宗室藩王都是借着进京读书研学的名义,来京跑关系捞钱,以满足自己欲壑难填的胃口。

朱常浩请朱聿键来也非是为了要和朱聿键探讨什么学问。

而在朱常浩请朱聿键来府里叙谈时,刘时远和范文程依旧被朱常浩叫了来作陪。

范文程现在潜进关内,游于朱常浩这样的权贵之门时,自然不会以真实姓名和身份来交,只以假名假身份托之。

故朱常浩只在介绍范文程时,对朱聿键言语道:“这是韩重珪,沉阳孝廉。”

朱常浩在介绍完范文程才介绍了一番刘廷元。

朱聿键自然只知道刘时远是为张国舅建生祠的刘廷元之子,对于化名为韩重珪的范文程肯定无法知其来历,也就只是澹澹颔首后,就没再多言。

“都知道族叔与族叔公皆颇通实务之学,且因此在有一段时间得过陛下亲授,如今更是在瀚海煤矿待过一段日子,负责过技术指导与工程管理,想必族叔对开采煤矿是很熟悉的,也认识不少技艺精湛的开矿工匠才是。”

而朱常浩在酒过三巡后却特地向朱聿键提起采煤的事来。

朱聿键瞅了朱常浩一眼,似乎也猜到了朱常浩请他来的用意,便只是笑着说道:“也就是管管矿区矿工们的吃喝拉撒!算不了什么技术指导和管工程,至于工匠也没认识多少,毕竟我是被张国舅流放到瀚海的人,哪里有人会愿意与我结交。”

“佥事何必自谦,谁不知道佥事在煤矿开采上很是精通,连瀚海总督夏部堂都在奏疏中对您赞不绝口。”

刘时远这时回了一句。

朱聿键只是呵呵一笑。

这时,朱常浩则言道:“族叔,我们也想开一煤矿,就在关内开,如今只是苦于找不到主持的人,如今想请您来替我们主持开矿之事,我们分您三成干股如何?不要您出钱!”

“是啊,佥事想必也知道,如今朝野间皆有意要大建铁路,而通所谓蒸汽火车,再加上各行各业用到蒸汽机的地方也是越来越多,以致于煤价势一直在上升。”

刘时远说到这里就看了朱常浩和范文程二人一眼,说:“可这里面的钱,总不能一直让朝廷赚吧?!为何就不能使朝廷与民因此同富?”

朱聿键听后只笑了笑,问:“你们打算开哪处煤矿,可有经过朝廷同意开采?”

范文程这时笑了笑:“佥事说笑了,开采关内煤矿哪里需要朝廷同意,天下士绅开矿的多了,朝廷管得过来吗?难道,朝廷还想再派一次矿监去天下各地收矿税?就算朝廷又派了,不怕背下敛财于民的骂名,弄得民怨沸腾,但就真的能阻止我们偷偷挖矿?”

朱聿键笑了笑道:“是难以阻止!问题是,煤开采出来呢,怎么变成银子。现在瀚海煤矿的煤能变成银子,那是因为东平王府在大量收购,你们总不会能劝动东平王府不要瀚海煤矿的煤,而要你们的煤吧,那你们可得罪的是天下靠瀚海煤矿分红的大量权贵官僚!”

“佥事此言差矣,我们当然不会去抢瀚海煤矿的买卖,我们要抢也是抢民间士绅自修铁路的买卖。而且,眼下我们要开的这处山西煤矿的买卖,早已定好了买主。买主的意思,只要能让朝廷把官办天津到京师的这一段铁路交由民间商贾来办,也就是他们来办,他们自然会买我们的煤,甚至还会分股于我们。”

范文程这时说了起来。

朱常浩这时点头道::“是啊!如今这第一条去宣府的铁路就是东平王府所控,听说已是日进斗金,许多入股的权贵都分润不少,而天津到京师的铁路铁路如果建成无疑只会更加火爆,带来的利润只会更多,毕竟每日不知道多少人会从天津到京师,再从京师到天津。一旦这条铁路改由民办,那自然就由我们掌控,其所需的煤也只能由我们提供。”

朱聿键心里一沉,他没想到这些权贵早已把捞钱敛财的目光盯在在了天津与京师之间的铁路线上。

朱聿键只问道:“你们确认能让朝廷放弃这条铁路由朝廷自己经营吗?”

“这个您放心,朝中自然有我们的人,已经在借着削减开支,解决冗兵、冗费、冗员的问题来要求朝廷放弃若干准备官办的铁路线,只等这呼声越来越高,就到朝廷要放弃这条官办铁路的时候。”

朱常浩言道。

朱聿键听后摇了摇头:“这只怕不够,他张国舅可不一定要这么做。”

“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这样试试!何况,现在瀚海煤矿的煤炭销路问题已经解决,他张国舅其实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范文程这时回了一句。

刘时远也跟着笑了笑:“没错,他不是也想离开吗?等有关他张国舅大坏的言论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多,乃至甚嚣尘上,想必他会不得不离开,也会借此主动离开。到那时,就朝中的人,自然会被我们收买,不能收买走,也能很轻易的赶走!”

朱聿键听后沉声一问:“你们已经在制造关于他张国舅的谣言?”

刘时远笑了笑说:“佥事才回京想必不知道,已经有人在传张国舅通奸公主,玷污皇族!”

朱常浩也跟着道:“族叔,您当初为他张国舅而杀御史,他张国舅可没对您手下留情,如今他落下这样的名声,您难道不觉得正是您对其报复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