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是韶绝的十五岁生日,在与两个丫头晨练完之后,韶绝沐浴了一番,换了身衣服,知会了停雪止霜一声便踏门而出。
他虽然还无法御空,但苍冥内放养着不少被门内长老点化的半妖,它们每天往返于宗内各地,干些体力活赚些外快,拦下一个交涉一番,让其顺便捎带一下自已便好。
韶绝在石崖子上蹲了好一会,终于看见了一头会飞的大白熊,连忙挥手高喊:“这位师兄留步。”
大白熊一听有人招呼,自知财路上门,马上慢悠悠地落在韶绝身前稍远处,左右摆动浑圆的脑袋与肥润的身躯,将身上的积雪尽数抖落。接着人立而起,两只前掌揣在一起,一步肉一颤地靠了上来。
学人一作揖,白熊憨厚的声音响起:“不敢称师兄,仙师是缺力工啊还是脚力啊?”
韶绝连忙回礼,摆手道:“可不敢称仙师,在下要去剑楼,不知师兄可否捎带一程?价钱好谈!”
白熊俯下身去,稍稍侧身,让韶绝抓住毛发攀爬了上来,接着长吸一口气,身躯胀成一个白球,慢慢浮起,朝剑楼飞去,速度却是不慢。
北域的天气常伴风雪,此时雪大如鹅毛,风势更甚之。白熊见韶绝灵机波动微弱,被风吹得有些摇摆,便架起一片灵幕,替他稍稍遮挡风雪。
韶绝见周身风雪不侵,连连称谢。
白熊问道:“这位师弟可是刚入门的?想去剑楼一瞻楼师祖仙居,是也不是?”
见白熊把自已当成了刚入门的弟子,韶绝暗道正中下怀,也不用发愁编造什么身份了,正好顺杆架藤。顶着剑仙之徒的名号行走太过不便,在书院求学时也一直隐姓埋名。
韶绝应声道:“是极是极,我刚被招进门,安置完毕后便第一时间想去楼剑仙的居所,不说捡些个造化,吸吸仙气也是极好。”
大白熊暗道果然,便正色提醒道:“每年似师弟这般去瞻仰剑楼的新人一茬茬不间断,但此时非剑楼对外开放的日子,非剑脉弟子也进不去。何况近日蓝师祖整日在那,见不得杂扰。师弟切莫靠太近,在远处一望便可。”
“多谢师兄提醒,竟没赶上对日子,那我远远一看,认个地熟便可。”
白熊口中的蓝师祖正是韶绝的大师娘蓝欣,虽说修为高深还是年轻样貌,但资历已经是苍冥师祖级的老妖怪了。
交谈间,剑楼的轮廓已在天际浮现,皑皑群山之间,一座古朴的高楼耸立。剑楼呈七层,黑砖金瓦,又有银色剑纹缀饰其间,隐隐有惊天之势积存楼内。楼指高天,风雪不染,雾云不积,清天得开,得见暖阳当空。
在风雪与暖阳的交接处,白熊缓缓落地,说道:“师弟在此处看看便好,我还要去药山帮钟师叔采药,便先行告辞了。”
韶绝要付些报酬,可白熊就是不受,拉扯间,强行往白熊毛发里塞了一颗恒元丹,聊表心意。拜别白熊,韶绝一整衣衫,往剑楼走去。
路上韶绝哈欠连连,他最近被噩梦折磨地神志不清,但迈入剑楼大堂一刻,瞬间清醒。好家伙,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阵仗了!韶绝往堂上一看,九张椅子此时已经坐了八张,除了正中师父那把椅子空着,其余竟是坐满了。
韶绝俯身便拜,“绝儿给大师娘,二师娘,三师娘,四师娘,五师娘,六师娘,七师娘,八师娘请安。”整整八位师娘!好久没来的那么全了。
“绝儿免礼。”先是大师娘开口,然后其余师娘异口同声道。
韶绝起身,八位师娘瞬间围上前来,堂中瞬间充斥了各种嘘寒问暖,韶绝一一应答。
应了一圈,韶绝这时余光才瞟到在角落站如喽啰的苍冥掌门,连忙凑过去微微欠身道:“参见掌门师兄。”
“韶师弟不必多礼。”苍冥掌门讪讪道。接着又俯身对韶绝的师娘们行礼,“弟子今日不知众师叔齐聚,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四师娘魔问心笑道:“小月啊,从小到大我们又没拿你当外人,你从小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楼逐那负心汉到处惹事生非,他成剑仙前基本有他的地方就有你,我前几次回来没看见你还怪别扭呢……”
大师娘蓝欣连忙打住:“问心,少打趣寒月了,寒月现在好歹也是一门之主。寒月,你也是,和你说了多少次,掌门见长老不用俯身请安的。”
四师娘努努嘴,韶绝知道,诸多师娘中只有大师娘蓝欣是本地土著,现任苍冥长老。而其余师娘的来历可谓是天南海北,各不相同。
掌门寒月心中一暖,接着道:“诸位师叔,弟子此次前来,是为了韶师弟的事。太和峰来信,一年以后在中域重开剑会,楼师叔当年留下了一样东西,作为剑会彩头,那边给苍冥留了个名额。这个,额,我苍冥剑脉只剩下韶师弟这根独苗了,这个这个……诸位师叔觉得韶师弟能否胜任?只是……韶师弟的剑道好像……”
寒月中途稍稍探查了一下韶绝,导致他越往后说越结巴,暗道:“师弟身上有淡淡的书卷气,身体散发出丝丝武韵,还有幼教版苍冥诀运转的气机……”
“书卷气来自书院。武韵也是出自书院的通授武学课,强身健体用的。至于幼教版的苍冥诀……那是给苍冥十岁以下幼徒感气用的。和剑有关的是一点不沾啊!剑道尚未入门,那剑会岂不是……”
几位师娘也顺着寒月的目光看向韶绝,气氛有点沉默,心里各有些尴尬,她们一个会剑的没有,楼逐又走得早,平日虽说停雪止霜会教些剑斗之法,可那就是些斗技之巧,跟修行差了远了,完全不够看。
本想等韶绝书院功课结束再找名师指点,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事就找上来了。不知道太和的那群剑疯子怎么想的,竟然选择在明年重开剑会。
至于楼逐留下的东西……她们当然也极其好奇,那个临走连句招呼都不打的极其不负责任的负心汉,竟然还留下了些东西?可是一年时间好像也不大够了,绝儿现在连给别人当磨刀石都没资格。这一年要让绝儿练剑吗?几位师娘内心各自盘算。
韶绝无知者无畏,未经世事不知其中凶险,还隐隐有种重任加身的使命感,御剑遨游也是韶绝从小的梦想,刚要张口答应。
七师娘迟挽棠抢在了韶绝前面开口,“绝儿,剑疯子们聚众斗殴有啥好掺和的,你有点武道底子,先跟着我习一年武吧,反正剑会后面又不是不办了,剑武亦有相通之处,先打好根基,后面你再学剑也会容易很多。”
三师娘白夜是书院少有的女先生,此时也连忙开口:“绝儿是读书的苗子,我建议还是回书院继续念些时日的书,往后所学才是书院知识的精要。万事万物通晓了原理,后面实行起来自然顺畅无阻。练剑也一样,先理解何为剑,再身体力行,日后剑途便可一马平川。别学那个姓楼的整日打打杀杀,竟干些薄情寡义的事。”
一时间七嘴八舌,五师娘降香大喊:“还是先跟我修一年丹道吧,剑修虽然战力强但是局限也很大,病困之际任剑术再高也无法自医。绝儿先学些丹道医术,后面也能多种保命手段。”
“而且最近男丹师很吃香的,一气萃丹阁的小李丹师,还是你书院的学长,最近说媒的把丹楼门槛都踩烂了,门把手都被盘的光滑明亮,反光闪的刺眼!日后绝儿丹剑双绝,结亲的得从北域排到南域!”
八师娘明月一昂首,道:“你们境界差了不是一点,绝儿跟我去临幽府给我当一年副手吧。认些律法,看看我们临幽府是如何抓人的。日后犯了事,也知道如何跑路成功率高……而且府内刑司司长也是用剑的绝顶高手……”
“明月你认真的?绝儿要是真犯了事你不去抓啊?”
“抓是自然要抓的,而且会竭尽全力,我身为一司之长从不徇私,不过绝儿若是真藏身有道……”
“你赶快打住吧。”大师娘蓝欣抚额无奈道。
越说越乱,四师娘魔问心也不甘示弱:“绝儿别听她们的,还学啥剑啊,直接修魔道算了,剑修看着洒脱不羁,其实暗地的条条框框多的很哩。魔道追求的才是大自在,回归真我,任性自然多好。这个魔道啊……”
魔问心还没说完,就被七双眼睛冷冷盯住,连忙闭口不言。其余师娘心中暗暗鄙视,好你个女魔头!大伙基本都是缓兵之计,拖过剑会再说,日后还是要让绝儿修剑的。到你这直接连剑都不修了?!绝儿毕竟是剑仙亲传,等楼负心汉回来好好指点,这就是条通天大道。好嘛,你直接给弄成魔修了,后面楼某人回来,绝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还剑,楼大剑仙没气死恐怕也差不多了,只怕还不得捅绝儿一剑……
大师娘蓝欣一手抚额,一手轻揉太阳穴,甚是无奈。
二师娘姬璇和六师娘敖玉儿在韶绝旁边一脸歉意,姬璇开口道:“绝儿,最近我家里不是很太平,跟着我可能不是个好选择,你六师娘是龙族对人族修炼不甚了解,也不方便指点你。”
韶绝连忙开口的:“师娘不必为此难过。”心里想的却是:谢天谢地,还好最能吵的两位没参与进去。
这时大师娘蓝欣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诸位姐妹先别吵了,今日绝儿生日,咱们还是听听绝儿的想法吧。”
一时间,目光齐聚韶绝,韶绝也不怯场,开口道:“诸位师娘,绝儿知道现在自已还是门外之徒,也许听从师娘们的建议去积累一番是最好的选择,但我还是想先学剑。剑会只有一年的时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没时间分心了,而且师父留下的东西,我想争取一下……”
听韶绝如此说,几位师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面对此时渐渐走向独立的韶绝,她们只能给些建议,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他。
韶绝年幼的岁月,师娘们安排决定了他的一切,韶绝也极其乖巧懂事,从不违逆。可如今韶绝年纪渐长,心智也走向成熟,已不适合将自身意志加诸于他了。
这次算是韶绝第一次自已做出重大的决定,她们感叹韶绝的成长,同时也各自暗下决心一定要提供最大的帮助和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