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郁淮墨正在郁思砚书房前的小榻前坐着。房内炉香袅袅,一道道雾白的细烟从镂空香炉中溢出,接着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刚至未时,仲春的阳光融着浓浓暖意,透过方形窗棂洒下棱框分明的长影,映在木质地板上,分成一块块。窗边隔着的绿植洋着暖意,舒服地伸着枝叶,房内一片祥和寂静,只有偶尔书页的翻动的“刷刷”声音。

郁思砚端坐在座椅前,案上赫然是一本鞭书的拓本,带着些岁月痕迹;遂安抱着一本书坐在身侧旁的蒲团上,动唇认真默念着。

郁淮墨则是心不在焉地盯着那“郁家剑术”中的文字和图案,失神许久被郁思砚点破。

只闻郁思砚居于座上,虽然目光继续看着拓本,不曾看过去一眼,却也知晓此刻郁淮墨的神态。

“今天屁股上有尖?还是这古籍上有什么见不得的东西?”

听见郁思砚开口揶揄,郁淮墨立刻敛了神态,坐得都端正了许多。但小眼神还是偷偷瞟过去,对上了郁思砚的目光便立即收回。

“说罢,今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郁思砚看出她心中煞有介事,干脆合上了古籍,看向郁淮墨,等着她解释。

郁淮墨轻轻看过去,手指紧捏着书皮,“今日申时,我约好与祝禾去后山放纸鸢……”

郁思砚闻言挑了下眉,“现在才刚至未时,这么急躁作甚?就这般坐不住?”

“没……没有。”

“哦?那看来是剑术看不下去?你想习什么?”郁思砚挑眉看着她,似是等她解释什么。

“不是……”

郁思砚看着她慌张神色,低哂一声,“既然这般迫不及待,那便先不看了,反正也耐不住心,看不下去。现在阳光还好,去吧。”

“真的?”郁淮墨噗通站起来,眼睛闪着激动的光。

“去吧去吧,顺便带着幽梦。”

“好哎!”郁淮墨兴奋的推开门,感受到迎面拂来的清风,快意奔向后山。

郁思砚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侧头看向一直目不转睛的遂安,眼睛里的温柔更甚,轻轻唤了声:“安安!”

“师父。”遂安立马将目光收回,看向郁思砚恭敬唤道,“怎么了?”

郁思砚轻轻摇了摇头,瞥向屋外的树影,“今天的天气很好,你不一同去放纸鸢吗?”

遂安轻轻摇摇头,“我不去,《凡历》我还未习完。”

郁思砚站起身,从她手中抽走《凡历》,放置案台上,拉起至自己肩膀的少女,语气淡淡,“《凡历》不过是写的些不重要的东西,不必废这么多心思。”

“过两日将《正辞》看完便可,这其中的道理深厚,你可以仔细品读。”

“是,师父。”

“师父……”遂安的手被郁思砚温热的掌心拉住,快步跟着郁思砚向外走去,只听郁思砚含笑的声音,“我带你一起去放纸鸢,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只蝴蝶状的纸鸢,还未试试怎么样,今日可是难得的好天气……”

……

后山此刻一片欢声笑语,奇珍异草沐浴在阳光之下,两只纸鸢翱翔在湛蓝的上空。

“略略……我和祝禾的纸鸢飞得比姐姐你的高!”郁淮墨紧跟着祝禾,抬头眺望着两只纸鸢。

郁思砚轻笑着,将绞盘递给遂安,“来,你拿着,争取飞过小墨。”

“我……不太会。”遂安轻声道,犹豫地接过绞盘,轻轻扯着线。

“没事,我教你。”郁思砚握着遂安的手,拽着细绳,抬头看着纸鸢的位置,指导,“你要有些力气,控制住它的位置,让纸鸢在你的掌控下……”

遂安任由郁思砚控制着自己的手,她身上淡雅的香薰味道闯入遂安鼻尖,有股难以言说的安心和快意。

祝禾脸上洋着浓浓喜悦,见郁思砚在教遂安放纸鸢,低头看向郁淮墨,“你要放吗?淮墨?”

“不了吧……你拿着便好,我应该拉不住的。”

“来!你试一下。”

祝禾不由分说递给郁淮墨,郁淮墨手足无措握着,下一秒,风好像看她是孩子故意欺负她,郁淮墨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歪倒。好在祝禾瞬间反应过来,抱住了郁淮墨,但绞盘脱手,纸鸢带着绳线瞬间卷向天际。

祝禾无暇顾及脱手的纸鸢,脸色焦急的询问郁淮墨的情况,“淮墨,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郁思砚皱眉看过来,郁淮墨摇着头向上寻找纸鸢的踪影。幽梦不知何时出现,手中拽着先前祝禾脱手的绞盘,手指扯着绳线控制着摇摇欲坠的纸鸢。

郁淮墨兴奋奔向幽梦,“幽梦姐姐,你抓到纸鸢了?太好了!”

祝禾自以为闯了祸,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发端不知何时换上了鹿角状绿玉簪,身后的墨发和额前的碎发摇曳不断,一张白皙的脸颊泛着局促的红,目光小心看向郁思砚。

心底纠结许久,转身垂眸单膝跪下,语言恳切:“家主,弟子知错。”

郁思砚诧异看向祝禾,面上看不出心情,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开口声音听不出语气:“你何错之有?”

“弟子险些伤了淮墨……小姐。”祝禾语后又加了“小姐”二字。

郁淮墨拽着幽梦的裙衫并未发觉这边的情况,郁思砚无声看了一眼遂安,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拿好绞盘,接着向祝禾轻轻踱了两步,在她面前站定。

“起来吧。玩闹而已,不必如此谨小慎微。”郁思砚伸出薄掌,柔声警告,“日后小心些便好,小墨把你当朋友呢……”

“多谢家主!我日后会好好保护淮墨小姐的。”祝禾没敢将手完全放在郁思砚手心,却也不敢驳了郁思砚面子,手指微触上皮肤,便如触动了一般收了回去。

站起身却还是微微垂着头,阳光透过睫毛压下的阴影使得眸色晦暗不明。谦恭的动作下,语态坚决,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立了誓言一般。

郁淮墨刚好扭过头,对上祝禾俏声招呼:“祝禾!别和姐姐说话了,来继续和我放纸鸢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