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体弱多病,只是扁桃体很容易发炎。但一发炎就头痛,有时伴随着发烧,所以我大姨就建议我妈带我到祁山多拜拜菩萨,请神来保佑我健健康康、平安无事。所以我每年都要去好几次祁山朝拜,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我的高中时代,后来很少去的原因是,我在外面学习和工作,很少回家。我伯母的儿子程平,前几年还跟我讲起,我小时候曾以我菩萨的名义骗过他,方法是我向他演示我把有粘泥土的手在水里搅几下就干凈了,原因是我菩萨保佑我的,他说他当时很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编的,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农村,拜菩萨不是偶然的。

有一段是这样描述拜神的﹕

拜神,也许是一种民俗活动,从中体会到人们在生命的过程中苦难太多,人不得不求个精神支柱,也许拜神没有任何结果,但非常有意义,广大的普通人,不可能人人都当大官、发大财,但他们更希望自己万事无忧,身体健康、合家欢乐……其实拜神求得是一种心灵的解脱,人活着就是一个精神过程,没有精神的支柱,他活着和死亡没有什么区别。有句话说得好:“求神,求神,信则有之,心诚则灵。

在很多农村,这些俗神至今仍然活得很好。在农家小院里坐坐,就可以听到那些久远的传说,在堂屋、灶台、门楼上,仍然可以看到他们亲切的目光。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种对生活祈福的方式。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也都是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的确﹐拜神拜佛早已成为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谁又能把习俗与迷信彻底分开﹐有时甚至真假也难辨,我的家乡也是如此﹐当我有了一定的阅历之后,我反而还真的更被弄糊涂了,因为当我用心去看待每一件事时,我觉得说地都有道理﹐各有精髓所在。

在我们那里,灶子上面都要安一个灶神位﹐神位前都放了香炉及油灯﹐在家的前堂安了香堂﹐大门的两边有各式各样的小香炉﹐几乎每家每户到了初一、十五都要拜灶神﹐还有其它的神﹐不过一般都是主妇在拜﹐成年男人很少拜﹐许多时候主妇也会叫上小孩子拜﹐拜之前要洗脸洗手﹐以示对神的尊敬﹐过节的时候更要烧香点灯﹐有时还要放炮竹。对于这种对神的崇拜﹐不仅仅限于每家每户﹐每个村都有自己村的一个小庙﹐在离人居住不远四周的山上也有庙﹐还有人专门打理﹐靠此为生﹐小时候﹐庙宇也就一两间﹐后来一下子就多出好几间出来﹐而且有的山上的房子以前是做别的用途的﹐后来也改成庙宇了,改成庙宇后,香火也很盛。

我所拜的祁山,是我们乡最有名、时间最久、也是香火最旺的一间,座落于西南方,乡里不管男女老少,都尊称祁山的菩萨为姑奶奶。有一个传说,说祁山山腹中有一个洞,洞中有一条巨蟒,最后一次看到过这条巨蟒的人是在民国年间。话说那一年特别干旱,有一人半夜还在祁山脚下,蓄水灌溉农田,忽然他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是悉悉窣窣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在皎洁的月光下,只看到足有一人抱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山腰上滑下来,所到之处,田里的秧苗也倒了一片,黑色物体直奔靠近山脚下的河流,那个人凭直觉这是一条巨蟒,原来巨蟒是要下山喝水,他一直看到大莽蛇喝完水回到山腰的洞穴里才回过神来,然后跑回家。第二天就传出了巨蟒下山喝水的消息,这一传说就这样流传了下来。这个传说或许是善良的人们为了给祁山带一点神秘色彩,但不管随着时间怎样改变,传说是否为真,人们对祁山菩萨的信任度是最高的,所以也就有了我只要去庙里拜拜,就会去祁山拜姑奶奶。

农村人敬神灵,有自己的目的,非常希望神灵亲临到自家人的身上,所以非常尊敬和惧怕神灵,丝毫不敢得罪,即使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地说了一些对神不敬的话,也会招到他们的呵斥,平凡的人希望改变自己的处境,但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怎么样,所以只有寄希望于神灵的庇护。

还有的人,成为了神的使者未卜先知或是灵媒,有时也称活佛,

当然,我没有见过活佛,但当听到一些人对活佛的描述时,我惊讶不已,竟然有几分相信,因为当四面八方的人由于各种原因赶去问他的时候,许多事他都能说出个大概来。比如说,有一个活佛,被大家传地非常灵验,于是就有很远的人跑去问,问的是他死去多年的爸爸妈妈或是孩子,活佛问清了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打几个嗝,开始上坛,去阴间把死去的人背回来,让那个人来问,这有点借体还魂的意思,这时活佛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然后那个人就问一些家里的事,活佛都答对了,问的人就痛哭流泪,那个魂也哭,人鬼相认,表现出来的自然是那个活佛哭了。这种现象很难解释,我想如果活佛是假的,那么他要去搜罗那么多人的家庭的概况,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收集之后要花很多的时间去记,并且保证自己不能张冠李戴,这难度也高地离谱。有时会被问道死了的人还没死时家里的情形,比如家人、家里摆设或是房屋外的树木,甚至包括他在的时候有的,不在的时候就没有的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活佛都能答出来。老百姓是最实在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所以他们认为活佛是真的,如果加以否定,这种情况又依靠平常的思路又解释不了。

不过非常灵验的活佛并不是很多,道行不够的居多,有些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就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人们对神的敬畏,来获得自己的利益,说白了纯粹就是骗人钱财的。所以有真就有假,扮假活佛就是其中一例。

我们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捧出了一个老头子,大家都称他为”老康”,他的出现吸引了好多的中年妇女或是老太太,据我在旁边所听到的,我邻家的伯母等其它人开始把那个老康描述的神乎其神,乡里好多人也成群地跟他去很远的地方接神来我们乡,所到之处,烧香点蜡烛放鞭炮不说,还出力的出力,捐钱的捐钱,捐物的捐物,所以老康被人认为做了一些功德无量的事。可怜那些老太太连给自己的孙子买根油条都要考虑再三,却没钱也要借钱去进贡他,老康着实的火了一把,收敛了不少钱财,但后来就没有什么人去相信他了,具说是他损公肥私,他不把大家进贡的东西拿去买香买纸买鞭炮,而且别人进贡茶油(用茶叶子榨的油,点香灯是最好的,但不能吃)他不要,他要人家进贡菜油或是山茶油,因为这两种油都可以拿来吃的,更甚者和妇女乱搞男女关系被人抓了个现行,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具体的详情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后来是没有多少人跟着他,我伯母对老康也是一脸嫌弃。

我妈开始对他也贡献了一些钱财,不过没有我伯母那样崇拜他,我伯母跟着那个老康在一起还学会了上坛唱,口中念念有词,只可惜不知道她念些什么。

有一段时间乡里的一些信佛的知名人士,牵头大兴土木建造庙宇;也有一段时间,政府下文来要破除迷信,炸毁庙宇。政府要做的事情百姓拦也拦下住,可具说那些乡干部、村干部到了现场,开始没有一个人敢自己动手,都怕受到神或佛的惩罚,但为了仕途,也最终有几个态度比较坚决的,指使几个脑瓜子不灵光的人毁掉了几间村庙,可是有时事情真的很难说清楚,在指使的人当中有一个没过几天突然死掉了,年纪轻轻的,四十左右岁,身上没有一点伤痕,就这样死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其它的原因,反正这个人的死在人们当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不过还有胆大的不信邪,还想毁庙,但硬是让他的老婆哭死哭活给拦住了,后来干脆就没有人说要炸庙,都不了了之了,庙里照样香火旺盛。

倒霉的事在我家接二接三的发生,我妈很担心,虽然她勤快,她明事理,但她终究是个普通的劳动妇女,信命的,在她来讲,先是我爸出事,然后我又出事,感觉很不好,我妈很怕,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变地小心翼翼。

我也开始相信我是霉的,纵然没有霉到走路会被石子绊倒,喝水会被呛着的地步,但我确实是霉的,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大事。于是妈妈又带我上祁山拜姑奶奶,小孩子不管这么多,妈妈说去,我就跟着去,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庙里没有几个香客。在山顶的佛堂里,我先站着拜,然后妈妈又让我跪着拜,还抽签问将来,我妈这次是认真的。当妈妈和庙里老者在聊着时,我走出庙门,右拐向庙外的走廊走去,刚走过拐脚,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不清脸,但她站在那里很和谐,与背后的窗户,前面的栏杆,远处的树,和山脚下的人家融合在了一起,就象一幅画,或许我走路声有点大,打破了这幅画的和谐,中年女人转过头来,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朝我招了招手,我向后看了看,后面没有人,我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你个倒霉蛋,快过来。”

我是倒霉蛋,她居然叫我倒霉疍。我朝中年女人走去,走近了,她的脸我看清了。中年女人拿出一个珠子递给了我,我看了看她拇指和食指中间的那颗珠子,很普通,她看到我没接,就让我张嘴,我看着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中年女人自然地将珠子递放到我嘴里,我嘴一合上,珠子就进肚子里了。

“你为什么给我珠子吃?”我问,

“唉,庙里烟雾缭绕,我出来透透气,就碰到你这个倒霉蛋了,上次碰到人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你为什么说几十年前才碰到个人?你一直在山上吗?我之前怎么没有碰到过你?还有你上次碰到的是谁?”这几个问题一气呵成。

“怎么那么多问题,那人叫张昌盛。”中年女人没好气的说。

“你好像有点生气?”我说,

“我没有生气。”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说

“没生气?你因为碰到我不高兴,还是提到张昌盛不高兴,你上次碰到的那个人,是不是光兆的张昌盛?”

“你认识他?”

“他是我舅舅”,

“哦,间隔几十年碰到的两个人,居然还有亲戚关系,他那时也跟你差不多大,是你亲舅舅?”

“是的。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给我吃珠子呢,这是什么珠子,我吃了后,现在身体也没啥感觉,会不会拉出来?”

“倒霉蛋,你满脸霉气,我碰巧出来,你也刚好碰到我,就是有缘,所以就给你吃颗转运珠,去去你的霉气。”

“哦,是转运珠啊,我还以为是增加内力的仙丹,能预测未来的神药呢。”

“人不要太贪心,有颗转运珠也是你的造化,不过你也不要小看了我的转运珠。说起来,自从你出生后,你家真是不太平啊,你还真是命里带刀,不过吃了我的转运珠霉运很快就散去,你好自为之吧,你小子只要走做正当的事,霉运散去,好运一定会来。还有啊,小抄本不要看了,小小年纪看这种书,对你发育不好。”中年妇女说。

我正想问她为什么知道我看了小抄本,为什么她也说我命里带刀,晃忽间走廊里就剩我一个人,那中年妇女不见了,仔细想了一下,我明明看清了她的脸,却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甚至她穿的是古代衣服还是现代衣服都不记得?我猜我遇见姑奶奶了,我真是幸运啊,听她口气这几十年只偶遇过两个人,而我是其中之一,想到这我很兴奋。哎呀,刚才我还没有来得及问这祁山的山洞里是不是真有条大蟒蛇,姑奶奶就不见了。我正想着这事懊悔的时候,听到妈妈在喊我了。

我跑了过去,在庙门口碰到妈妈,我回头看了看庙内,犹豫了一下,又果断地跨进门槛,走到了姑奶奶的金身前,我看了姑奶奶金身良久,忽然我感觉到她也看了我一眼,我一晃神金身又恢复如初了,我赶忙掉头追上我妈。

下山的路上,我跟我妈说,我可能碰到姑奶奶了,我妈白了我一眼,看起来她又是不信的,是不信我看到姑奶奶,还是对拜神拜佛这件事本生就不信呢,我也不知道。

下山时我啍着歌,因为我的霉气散了,好运要来了,我妈很奇怪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