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出镖的日子,向学一早便起身,从马厩里牵出马匹,且装好了镖车,插上镖旗,看着寒风中舞动的旗帜,一边哈着气搓着双手,一边等待着江景谙和老李。没过一会,老李便从屋内徐徐走出,只见他轻装上阵,只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他将佩刀别在腰上。问向学道:“景谙呢?”

向学摇摇头:“我一直等在这,没看见她。”

老李看了眼时辰,刚准备去江景谙的房间找她,身后就响起声音:“来了。”

老李回头,看见江景谙面色如常,依旧是裹着那件破马张飞的羊毛长袍,内里却只着一件单衣,那把惯用的苗刀斜背在她的身后。

老李看着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说道:“景谙,这马上都要三九了,屋里还好说,可是去外头出活,你就穿这点?”

江景谙头也没抬,简单回答道:“我只是一向怕热,此等小事便不劳总镖头费心了。”

老李见此也识趣的闭上了嘴,魏通和冯照年此时也一齐从屋里走了出来,魏通为他们亲自打开镖局大门,拱手说:“至此别无二话,但求诸位保重,平安归来。”接着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通行证交到老李手上。

冯照年亦是附和道:“冯某也在此预祝各位凯旋。”

三人也无多言,抱拳还礼,准备出发。众人分别牵好自己的马,向学作为趟子手站在最前面,扯开嗓子,高喊道:

“合吾——!”

就此几人算是正式踏上了护镖之路。

由于镖行规矩,初出镖局所用马匹不能骑乘,于是三人一直牵着马步行到城门口,老李给城门守卫递上通行证且塞了锭银子,官兵放行过后,三人才纷纷翻身上马,正式向目的地出发。

老李说道:“根据计划,我们只需通过官道一路向西,一日后便可到达大理寺。”

几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前半段路可谓是一帆风顺,由于是大路,所以几乎畅行无阻。等到入夜时分,三人走到了一片荒郊野岭,向学喊了一声:“把合着,合吾——”四下寂静,只余号子的回声在空旷的荒地中延绵不绝。

老李转头对二人说:“大伙走了一天了,暂且在这休整一番,攒足了力气再继续上路。”

二人纷纷表示同意,于是老李捡了些树枝与干柴,用火折子点燃,几人围坐在火堆旁沉默着取暖。

向学见此气氛,没话找话的说:“咱好几年不出一趟镖,上来就干了票大的,这一路上还如此顺利,我还当真有点不大习惯。”

江景谙像看傻子一样瞥着向学:“闭上你那乌鸦嘴,难不成非得上来几个剪镖(劫道)的陪咱切磋切磋你才舒服?”

向学正欲开口反驳,只见老李突然警惕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片刻后猛然起身,抽出佩刀,大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霎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几只冷箭,朝着三人射去,老李反应迅速的挡在前面,一个翻身躲避并率先用刀全部斩断。几人背靠着背慢慢围成一个三角,通通紧绷着神经,并做出防御的架势。

向学冷汗直冒——倒霉催的,一语中的。接着大喝道:“既要破盘,请出来开鞭吧!”(即要撕破脸就出来打招呼现身吧)

然对方明显不吃这套,又再次齐刷刷的从四面八方向几人放箭,人未露面就先动手,目的极其明确——财物次要,主打一个不留活口。

老李说:“就料到肯定会出个岔子,既然对面不按规矩办事,兄弟们也不用客气了,轮子盘头,亮青子鞭托!(轮子盘头,即把镖车拢成个大圈,亮青子鞭托,即大家动手打吧)

老李再次挥刀挡下冷箭,江景谙也不甘其后,一番灵活闪躲后,以极快的速度向附近的一个灌木丛飞身而去,从中藏匿的贼人没有想到江景谙竟会如此精准的直奔他而来,慌忙之中想要放箭却为时尚晚,被江景谙一刀摘了瓢(砍下头)。其他手持武器的敌人见此纷纷现身,冲出来想与三人鱼死网破。

向学也撸起袖子,手中的双板斧被他耍的虎虎生风,见人便劈,所经之处无不哀鸿遍野,几人里应外合手起刀落,没一会儿就使敌人损失惨重。余下的敌人见偷袭失败,也不打算继续硬刚,只听其中一人喊道:“风紧——扯呼!”接着陆续逃窜,向学提着斧子正欲去追,被老李一把拦下。

向学不解,老李神色凝重的开口道:“这帮人能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冲咱们下死手,很明显是受人指使,我认为很可能和我们押的这件东西有关。现在来看,他们是准备先放几个点子踩踩盘(先派几个边角料探探我们),土了点儿(死了人)之后更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咱们休要恋战,也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得赶紧趁下把水漫了(下一波人杀来)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向学接过话茬:“总镖头,这么说,难道咱们早被人盯上了? 可他们怎么就能确定押着此物的就是我们,这到底是从哪儿露的破绽?”

老李摇摇头说:“现在这些暂且都还不清楚,我推测对面既是不择手段也要剪镖,所以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这件东西赶紧脱手,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二人并未注意到江景谙正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向已经毙命的一具尸体旁边,俯身捡起地上看似敌人的遗落之物,她仔细分辨着手里的物件,脸色愈发难看。

那是一块锈迹斑斑的令牌,中间深深刻下的“魏”字却仍旧清晰可见。

她薄唇轻启,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掌柜的,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