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治港公司的爱斯德工程师和张鬥光把他们的办公室安置在了朝阳街九号的挪威领事馆,1938年日军进驻烟台以后,挪威领事馆就已经人去楼空了,一直处于闲置的状态。

烟台朝阳街始建于1872年的大清同治十一年,南起北马路,北到海岸街,全长4四百米。1880年,德国商人在朝阳街北段路东开设了“盎斯洋行”,这是当时烟台最大的花生出口商,山东落花生可是进过课本教材的地方名产哦……此后,街上楼房如雨后春笋般地拔地而起,街北头路东的“顺昌商行”设计独特、造型别致,令人耳目一新。1912年才改称为朝阳街,1923年街道铺成柏油路面,这是烟台第一条柏油路,1939年铺设街下暗水沟并改铺水泥路面。

烟台朝阳街是近代烟台的一条最具有代表性、最繁华的商业街,被誉为“烟台七分的美,三分在这里”……丹麦老邮局、美孚洋行、各国银行、老烟台著名的商号等,均云集于此。林林总总的商家、店铺、工厂、戏院、舞厅的中英文招牌,鳞次栉比、相映成辉……

从朝阳街的办公室到码头施工现场,开车大约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为了方便出行,烟台方面为荷兰治港公司提供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由张鬥光亲自驾驶。

烟台港的码头二次扩建工程,土石方的施工数量大约为二十万方左右,预算工期是两年的时间,耗费人力、人工成本巨大。工程计划每天现场的施工人员不能少于四百人,于是这四百多人的吃喝拉撒睡就成了一个难题。爱斯德工程师就建议张鬥光用自已的钱,在新建码头工地的西北面购买了一百亩土地,再由荷兰治港公司租赁过来,用于存放工程设施、物料,搭建工棚,安排工人们的生活等等。

烟台市原来其实是一座山城,几座小山环抱着整个城区,但是正是因为这一次扩建码头的石料开采,烟台港附近有几座小山,都被炸药炸得四通八达,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天然山脉对老城区的横亘和阻隔。

因为荷兰治港公司的前期准备资金和后续的工程资金十分充足,各种款项结算又特别准时,所以烟台港附近村落的村公所或者殷实大户,纷纷都组织了马车运输队伍,他们申请加入了港口扩建工程的运送物资和石料的大军中来,一时间倒也是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爱斯德和张鬥光很快发现一个问题:码头上抛石料和砌石的烟台工人不能吃苦,很快出现了磨洋工、消极怠工的现象。人工出了问题,这可是伤到了码头扩建工程的根本,一下子爱斯德和张鬥光都有些着了慌。

张鬥光很快找到了烟台所城里的张、王两族大当家的商量此事。所城里现在的几大家族,当年都是和老五门一起,跟着戚继光将军抗击倭寇的同袍,也都是四千“戚家军”里的最精锐之师。更何况所城里的张家和老火门的张家、所城里的王家和老木门的王家都是有姻亲往来的,军统局的王鲁翘上校就算的上是所城里王家的人……

大家商量了一下具体情况,张家和王家一致认为,烟台周边的海阳、莱阳两地的人员做起工来不怕苦,但是工价比较高;而潍坊市老潍县的人员,又能吃苦、工价又低,反而更适合这么大的工程量和这么长的工期。而且,日本驻烟台警备司令部的几名守卫,都是侵华日军第十二军从潍坊的老潍县那边带过来的人,可以找他们聊聊看。

张鬥光非常认可这个建议,决定完全照办。聊完正事儿,午饭时间也到了,大家就一起走去酒楼,边吃边聊,好不欢畅!席间张家、王家的大当家了解到张鬥光至今未婚,不由地对此非常关切,直拍胸脯要在所城里给他物色一个好媳妇儿。烟台的地方特色就是吃吃喝喝,甚至是大吃大喝,毕竟这里是鲁菜之乡嘛!“酒肉穿肠过,佛祖没地儿坐”……

烟台所城里位于芝罘区南大街的东端南侧,拥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是烟台城市最早的发源地,被誉为“烟台的根儿”。公元1398年的大明洪武三十一年,大明王朝为防御倭寇海患,在胶东沿海建立起四卫两所,其中就包括威海卫和奇山所城。这个所城池最初是一个军事设施,一直用于沿海卫所防御的军事目的,但是到了清康熙二年(1663年),卫所防御制度被废止,卫所的军户们便成为自谋生路的老百姓,所城也随之从一个军事上的城池变成了一个居民聚居区。

奇山所城占地万平方米,城墙高米,厚米,城内面积万平方米。设有四门:东为保德门,西为宣化门,南为福禄门,北为朝崇门——城门上设有城楼,用于瞭望和指挥。城门之间设有“铺”,“铺”呈圆弧状,突出城墙外,可以三面御敌,形成四楼十六铺的防御格局。

爱斯德工程师也非常愿意尝试使用老潍县的人员这个办法。第二天上午,他迅速给张鬥光出具了“荷兰治港公司的工作协调函”,张鬥光填写了日文文本,然后封装带好,驱车赶到了位于二马路附一百九十号的日本警备司令部。这里战前原来是老烟台的洋行、领事馆的家属别墅区,现在被日军整个改造成了军事别墅区,有食堂、有医院、有棋牌室、有电影院等配套、辅助设施。日军警备司令部的最高指挥中心是在院子里的最北面,据说是龙虎镇煞的风水宝地。

张鬥光用日语讲明情况,对方很客气地接待了他,并且立即叫来了警卫连的张连长,是个老潍县人。然后大家一起商定,三天后,让张连长去荷兰治港公司办公室答复处置结果,并表示应该问题不大。

同时,关于荷兰治港公司领用开山采石的炸药事宜,张鬥光和分管的佐藤部长见了面,仔细研究了领用方案、审批流程等诸多细节,进行了友好地磋商。佐藤部长了解到张鬥光曾经在日本的警察学校进修过三年的时间,大感兴奋——因为他的大哥、上海的佐藤大队长也是从那个学校毕业的。

对于上海滩的佐藤大队长,张鬥光是了解一些的:他在上海担任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的特务机关长,整天忙于秘密战线的事务,四处收买汉奸、卖国贼,布置间谍情报网,收买、勾结前清遗老和原北洋政府大佬,挑起中国内部的种种事端和不和。他还多次受命登门骚扰黄金荣黄老板,力邀他出山担任汪伪政府的上海市市长……

松井石根(1878年7月—1948年12月23日),日本陆军大将,皇道派将领,甲级战犯。他是驻扎在中国30年的“老中国通”,是大亚细亚主义的鼓吹者,是南京大屠杀的元凶。

1908年的夏天,中统局陈立夫局长的二叔、同盟会元老陈其美,悄悄从日本回国,他准备在上海组织推翻清政府的军事暴动,这时他见到了支持中国反清革命的松井石根。他们两人是在日本的旧相识,多日不见,相谈甚欢,陈其美还把他时年仅21岁的革命同志、结拜小兄弟蒋志清介绍给了松井石根认识,这个蒋志清就是后来更名的蒋介石。

1937年8月15日,在中日淞沪会战全面爆发的当天,松井石根被任命为上海派遣军的司令官,飞赴上海指挥日军作战。当他从东京出发时,对前来送行的记者和同僚们宣称:“此番无论如何,也要打到南京去!”凇沪会战持续近3个月,中日双方投入作战总兵力超过了一百万人,战斗异常激烈。会战期间,日本参谋本部根据松井石根的请求,先后投入上海作战的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部队共计个师,大约共计28万人的兵力,动用了军舰30多艘,飞机400余架,战车300余辆。最后,日军以4万多人的伤亡代价,攻占了上海。11月7日,日军参谋本部颁令编成侵华“华中方面军”,由松井石根兼任司令官,下辖上海派遣军和第10军。

1945年9月,松井石根被盟军逮捕,1948年11月12日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作为甲级战犯判处绞刑,同年12月23日零时,松井石根在东京巢鸭监狱伏法。

佐藤部长是单身一个人在烟台服役的,家眷们都在日本老家,平时也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他虽然是初次见到张鬥光,但见其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反而有心结交,不觉相见恨晚。两个人一起谈到了中午,佐藤部长坚持要张鬥光留下,和他一起到食堂去吃饭。

食堂的小别墅距离司令部只有三十米远,里面还是保留着原来主人的西式大洋房的装修风格,但是饭菜却是和式风味,而且非常可口,迥异于后来的日式料理。张鬥光一边吃一边不禁回忆起在日本求学期间,和同学一起到京都游历,并且吃到了最正宗的“渔夫饭”的具体场景、菜品和味道,以及对饭菜味道刻骨铭心地回忆。讲着讲着,竟然勾起了佐藤部长心中压抑良久的思乡之情,不禁使他泪水滂沱……张鬥光眼见此状,心中也是不觉地一声长叹:战争机器下,哪里可能会有一个身心健全的人独立于世啊?!

两人畅谈许久,并约好时间,张鬥光邀请佐藤部长到荷兰治港公司的办公室回访一下。两人从食堂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食堂附近的另外一幢别墅,估计是军官医院,女护士们正在列队换班交接。日本女护士的护理处置服都是长裙,而且按照要求都要穿白袜,但是有很多工作轻松,喜欢漂亮的女护士却往往故意把长裙剪短或者上折,然后又故意不穿白袜,而故意显露出自已白皙圆润水嫩的小腿,这也成为了军营里的一道靓丽目眩的风景……

佐藤部长和张鬥光一边走路,一边顺势张望了一眼,直觉眼前一片白蝶翻飞,雪浪汹涌,令人心旷神怡。这时,却又听到佐藤部长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原来是母夜叉在那里啊!要小心了哇……”张鬥光倒是觉得,一缕凌厉的寒光,直射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