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帖来自深焚峰陆白川尊者，里头是一团细小的幽火。
那团火有极细微的搏动，如同剖出一块活生生的心脏。商玄九不再如方才一般擅自以神识去碰，只是在幽行纹印间寻了块金属性的异兽内丹投去。那团黑洞洞的幽火沉默着，缓慢吞没了那颗寻常剑气难伤的内丹。
难以抑制的寒意沿脊柱上攀。
连神识都可以一并吞下去一块罢。
那团幽火不动声色地搏动着，看上去如此静谧。若是白川尊者挥动武器，浩浩荡荡的幽火如同静谧的油质潮水，或是大片粘稠的沥青，无声无息吞没一切，焚毁一切。
脊背生潮。
商玄九缓缓合了帖，擦了擦额头冷汗。
第三道帖来自苍梧峰的山鬼尊者。山鬼尊者无名无姓，只有一号“山鬼”，常年云游，罕见地停留在北冥山中。
商玄九小心翼翼揭了帖。
扑面是一缕春风。
他愣在原地。
那确实是一缕春风。没有任何灵力，像是山中随意拘的一缕，浅淡温暖的野花与日光香气。这缕风是流动的，商玄九指尖掠过那段轻飘飘的香气，动物皮毛的温暖气味，初春的河流泥土气味，杳杳的鸟鸣。明明此刻身处盛夏，酷暑却悄然褪去。
风本是无法拘住的事物，却在帖间的意念里维持了原本的样子，海纳百川似融了无尽的光、气味、温度，仿佛一息间将春日带至此地。商玄九怔坐半晌，如有明悟。
此时忽有人在外头敲门，商玄九匆匆起身开了门，迎面是明艳的夏阳，灼灼的火色纱袖摇晃。
沈重月笑眯眯背着手瞧他，“有想好去访哪位尊者拜为师尊了吗？”
商玄九眨了眨眼，“你呢？”
沈重月毫不客气地进了他房门，往他方才坐的草垫上盘膝一坐。
“不知怎的，竟是丹变的尊者们向我递了帖子，许是因为我是巡炎宗未来的少宗主？”她骄矜笑道，“我预备的拜日轮峰林熄尊者为师，他在帖中置了一团三足金乌炎，实在是炽烈已极。我一下子被晃花了眼呢。”
“你本也有那等天赋，不是寻常修士可及，合该由丹变尊者们指点。对了……我欲拜山鬼尊者为师。”他含笑道，“尊者递了一缕春风与我。”
“那可是个不靠谱的师尊。”沈重月眨着眼道，“十年里头有九年半都要在外云游。见你背着重剑，不似要拜那样的尊者为师……”
“暗系灵力不比五行灵力，有处可纳，多般变化。”商玄九沉吟，“我见山鬼尊者能拘一段春风为信，想必可在大道上指点我许多。”
沈重月单手托腮瞧他，不情不愿道，“若是你我一般都是一系灵力便好了，也好同拜一位师尊。暗系灵力听上去阴阴沉沉，不若我炎系战也战得痛快。”
商玄九无可奈何地一笑，“虽说暗系灵力听上去稀少得很，然不能入五行，少了诸般变化，我却也苦恼。”
沈重月掌心把玩着一团赤红火焰，懒洋洋道，“我还没见识过暗系灵力的威力呢，日后非要讨教一番——”
“好。”商玄九应得爽快，沈重月便露出笑意来，环视一周道，“这院落倒是清静，我那院落虽有少宗主的着意安排，周遭却都是些纠缠于我身边的人，见了便扫兴。”
商玄九想起那群绕在沈重月身侧的少年们，神色有些变化。半晌他轻声道，“是了。可以来我院落里避一避。”
沈重月便愉悦笑道，“玄九这边安静得紧，日后我倒是要常常打搅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