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灯幢幽光连闪,雾柱在众人惊异的视线中拔地而起,直刺夜幕笼罩下的星穹。因着夜色,他们只瞧见那雾柱高高腾起,却不若沈重月的炎柱那般明显,那雾气幽深黯淡,似乎毫不起眼,玉碑却因此蒙上一重重黯淡的黑幕。

沈重月睁圆了眼睛,视线定在那道雾柱上,半晌愕然转向商玄九,只看见少年神色不动,眼睑低垂,乌沉沉的乱发下一对铁黑色的眼睛,夜色里沉甸甸盛着凌乱的星光。

她脸颊浮起激动的微红。

幽沉的气息愈发如同实质般凝实,少年原地不动,似乎也有些茫然。石灯幢间碎芒乱飞,几现裂纹,玉碑上腾起可怖的黑纹,如同乱流般缠上碑身,北冥宗下派的长老神色不定,霎时间流光一变,石灯幢骤然炸成满地齑粉,墨色雾柱随时烟消云散,唯有残存的玉碑生满黑纹,斜斜倾在那里,古朴的字体缓缓浮现,唯有“暗”一个字轻飘飘悬在那里。

周围归于鸦雀无声,只是为众人注目的少年先慌乱起来。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拾石灯幢的碎末,又察觉无法复原,于是更重的歉意浮现在眼睛里。

便有北冥宗下派的长老交头接耳,道是“此子赤子心性”,又有人道“竟能使天纳灯碎裂至此,天纵奇才,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商玄九视线移向主测的号幽水的长老。那是位上了年纪的丹变前期修士,此刻正笑吟吟望向他。

“这位小友无需慌张,不过是一座测灵的灯幢罢了……”他含笑着,目光定定落在商玄九身上,半晌郑重道,“小友可愿加入我北冥宗?”

“不过是一座测灵的灯幢”。那灯幢价值数十万三品灵石,几乎能以此创建一小门派,幽水长老却毫不在意,也叫人惊叹于北冥宗的财力。沈重月正怔忡地瞧着这边,一对明艳的眼眸光华流转,商玄九视线并不停在她那边,只怯怯问,“我也可以为门派所收留吗?”

“小友如此天赋,家族竟未替小友荐一荐门派么?”长老惊异已极,却见少年人低一低头,眼底眼见的雾气蒸腾了——

“晚辈无家无族,自幼流浪,散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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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无人敢与北冥宗争夺资源,商玄九能入得北冥宗的内门已无异议。这样无家无族的孩子最是好养,能养得忠心耿耿为门派卖命,也易叫人失了防备。商玄九得了几日休整时间,用以入门前采买些日用物、符篆,熟悉些守则。

令商玄九惊异的是,沈重月竟不在巡炎宗修行,却是受邀来了北冥宗。许是因着她身份尊贵,北冥宗也为她的到来做了许多准备,尤其是北冥宗宗主的独子席安,待沈重月更是热忱,着意为她加许多日用物与资源。

商玄九演得疲倦,夜里寻了间客栈落脚,就在十方山脚下。那夜星灰如雪,他倚在窗前茫然地想,大概,是近了一步了。

他须得得到最好的宗门的庇护,支配更多权柄与资源,打通人脉,北冥宗也不过是空明域内最好的宗门,对日后的他来说,也不过是跳板罢了。

需要更多的东西。

去向外探听家人的消息。

以及,用更多的时间,在宗门的庇护下,摸清掌心的“幽行纹印”的秘密。

幽行纹印是模糊在记忆中的什么人种中他掌心的,随着他灵力增长,内部世界里这纹印也渐渐被他探知了许多妙用。这其中有一方空间,里面有九重花纹繁复的铁门,他不过开启了第一道门。

正是他以仅仅十二岁的年纪,结成金丹的那日。

一重门中,有一块药石构成的浅池,适宜药浴,可化解毒性,疗愈伤口,净化体内污秽,且具充足灵气。如今他十五岁,这些年中大半时间是在一重门中度过。

最重要的是,一重门内,墙壁上镌着一套剑法,名为幽行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