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生成后,悬浮在空中的紫色光亮一分为二,在二人的手腕处打下淡淡的契约图纹,忽闪一下便消失无踪。
沈行知搓了搓图纹消失的地方,感觉除了有些热之外什么都没有,有些狐疑:“这样就行了?你不会是在唬我吧?”
男人有些无语,不耐烦抓过他的手腕放在自己手腕旁边,图纹像是受到了感应般缓缓浮现,交错缠绕。
那一瞬,沈行知感受到了男人缓慢而又有力的心跳,不由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信了?”男人冷哼一声甩开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道:“信了就赶紧过来解开封印。”
“你光说解,到底要我怎么解?”沈行知把目光放在他身下的荆棘藤椅上,微微皱起了眉:“…难道是要我砍它?还是烧它?”
“用你的血肉。”
沈行知:???
男人站起身走到一边,沈行知这才发现椅子上的尖刺并没有刺破他的衣服,怪不得他总是一副感觉不到痛的模样。
沈行知好奇的伸出指尖去触那些刺,锋利的刺尖瞬间划破皮肤,沈行知吃痛,匆忙想要收回手,却没想到藤椅突然‘活了’!
盘绕堆叠起来的藤条缓缓扭曲散落,顺着沈行知的指尖攀附而上,瞬间爬满他整条,它们身上突然出现许多软绵细密的刺,扎进沈行知的皮肉里。
痒痒的,并不痛。
沈行知看着被鲜血灌溉胀大的藤条,难掩心中恐惧,下意识去抓身旁男人的手,男人却反握住他的手腕并将其按在藤条中,藤条兴奋的缠绕上来,顺着他的两条手臂攀至肩膀。
“卧槽…!不是说好不伤害我的吗!?”
男人垂眸看着惊慌失措的沈行知,露齿一笑:“一切约定都是在契约生效后才开始的,现在…都还不作数。”
“你也没告诉我是要这样解封印啊!你这是欺诈!!纯纯欺诈!!!”
“哈哈……”男人忍不住轻笑:“你这不是也没问我嘛。”
说着,他还在沈行知背上补了一脚,把他踢翻在藤蔓中心,望着逐渐生长壮大的藤蔓,猩红的瞳孔愈发亮眼:“本来还想用蔚司琛的血来为我开路,没想到……捡了个更合适的。”
“傻瓜,下辈子可要对别人多点防备心哦~”看着沈行知已经被完全吃了进去,男人脸上笑容愈发深邃,抬起手臂刚想要把那个尚未成形的契约抹去,却发现手腕上那个小小的图纹中心多了一抹血色,随着心脏跳动缓缓鼓动着。
垂眸看着扎根在体内万年的藤蔓变得躁动,在皮下慢慢蠕动着抽离,有些皮肤薄的地方还会被那些血色浸的油亮的细细藤蔓刺破伸出来。
男人神色一肃,脸上少有的划过一抹慌乱,顾不得疼痛,立刻反手抓住正往外退的藤蔓主茎阻止它继续退出。
同时腾出一只手,运功将黑紫色的灵力凝聚在指尖,狠狠刺进那个契约图文中,企图强行将它抹去!
刹那间,鲜血横飞,然而手腕上的图纹却安然无恙的闪动着红色的光辉,逐渐覆盖暗紫色的底图——这是契约正式签订完成后开始生效的光!
完了……
这下全完了。
男人看着身上的藤蔓迅速抽离,捆缚他万年的东西终于摆脱,而他的内心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
要问为什么——
他平静的低头看着金色的铁链自手腕契约图纹涌出,代替荆棘封印再次将他牢牢捆缚,而它的另一端…则是连接到圆台中央被藤蔓淹没的那个人。
男人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还不等他伤春悲秋一下的,手腕上浮动的金链骤然一紧,猛的把他拉向圆台那边。
去施行约定中的“主动保护”这一条。
————
——
沈行知被男人挖出来后,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十分虚弱,一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男人沉默地坐在他旁边,他手腕上逐渐消退的金光映在他红瞳中,如同点燃了一把火,霎时烧起浓到无边的烦郁。
牙根咬的嘎吱作响,偶然听到身后的藤蔓还在悉悉索索的蠕动,他猛的回头朝藤蔓丢出一团黑色火焰!
火舌瞬间将藤蔓全部吞噬,男人回头看着它们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火中挣动,最终化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他烦躁至极的内心得以平息一瞬。
沈行知支撑着坐了起来,看向处在爆炸边缘的男人,饶有趣味的说道:“这是你自己定下的契约,怎么自己还生气了呢?想想你即将迎来迟到万年的自由,你不开心吗?”
“滚。”
“带我离开这里我就立刻消失,绝对不多烦你!”沈行知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还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我以后许愿望的时候,想召唤你都做不到。”
“…溟歌。”男人从鼻子里很不爽的长出一口气,不情不愿道:“你可以叫我……”
“好的溟歌,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出去?”
溟歌怒视:“……要叫我溟主!没礼貌的家伙。”
“好好好,那溟主大人,请问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出去呀?”沈行知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闲扯,努力扬起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
溟歌也懒得理他,冷哼一声伸出手掌,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紫色灵力缓缓在他掌心凝结,整片空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曲,并随着溟歌灵力的凝结而变得摇摇欲坠,震感也愈发强烈。
这里空间狭小,可调动的灵力并不多,等待最后一丝灵力被他吸纳转化,溟歌这才将其挥出。黑色的火焰像是海浪一般,铺天盖地四周迅速铺陈开来,轻而易举将眼前这片空间烧出一个大窟窿。
沈行知瞪着眼睛看着这宏大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
溟歌缓步走到窟窿旁,从裂隙深处卷来的阴风将他衣摆吹的猎猎作响,白发飞扬间,沈行知看到了他朝自己投过来的一个嘲弄的目光。
“还不走?怎么,想继续留这里这里给它们当无限供应的火腿?”
沈行知愣愣回神,看一眼身后石洞内的无数只贪婪的眼睛,害怕的咽了咽唾沫,下意识往溟歌那边快跑两步。
“嗤…也就这点胆量。”溟歌冷笑一声,伸手抓住沈行知的衣领,拽着他直直朝着窟窿外的裂隙跳下。
——
裂隙下面到处都是黑色的尖锐岩石,像是盛开的彼岸花在地上蜿蜒绽放,远远看去更像是一排排巨兽的獠牙堆叠而起。
一条血红色的血河从远方不见日月的黑沉天际垂直而下,像是树根脉络一般蔓延开来,将黑色的大地分割成数百份。
黑与红的碰撞,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阴邪可怖。
狂风猛的灌进口鼻,感到窒息的同时,强烈的失重感亦无孔不入的刺激着每一根神经,这和之前与蔚司琛一同经历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沈行知惊恐的想要张嘴尖叫,可一张嘴就会有狂风灌入堵住喉咙,他只能闭着嘴巴默默忍受,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沈行知在这骇人的失重感中不知下坠了多久,他从指缝中偷看到溟歌伸出手指在空中虚虚一划,空间被燃黑色火焰强行撕开一条缝隙,紧接着,沈行知就被溟歌丢垃圾一样随手丢了进去。
有了溟歌的“助力”,沈行知的下坠速度陡然提升一倍,带着劈啪作响的音爆声,像颗炮弹一样一路擦着火花直直坠下!
“………”
在他狠狠砸进缝隙后,躺在蔚司琛怀中的肉身缓缓醒转。
场景转换之快,沈行知甚至还未能从刚才的超高速运动中脱离并熟悉现下的静止状态,五脏六腑仿佛还还在往前冲,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
“唔呕——!!”
沈行知趴在地上,吐了。
呕了半天,也只吐出两口胆汁。
蔚司琛见状,立刻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同时关切道:“你还好吗…?”
“轰隆——”一声,那口黑色的鼎突然崩裂,连带着鼎内的魔气和恶鬼一同落在地上化为齑粉。
——哼,里面封印的人都已经跑了,当然要碎了!
沈行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着痕迹避开了蔚司琛来搀扶他的手。
“蔚长老这话说的好生奇怪。”看着漫天的粉尘,沈行知轻轻一笑:“你觉得…我会好吗?”
迎着沈行知寂如死水的目光中听到他生疏的称呼,蔚司琛凤目中隐有水光闪动,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不起。”
沈行知闻言,冷笑着扬了扬眉,语气冷淡道:“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
“关于这一切我可以解释的!”蔚司琛声音里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焦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微微垂下眼眸稳了稳情绪,轻声道:“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哈……真是无语。”沈行知冷笑一声,不打算再理会他,径直朝着石洞口走去,打算顺着开路回去地面上。
【喂,小子。】溟歌利用契约连接起的心念,将声音传入他的脑中【你不是想要黑火翎吗?向我许第一个愿,我就告诉你它的位置。】
沈行知低头看了一眼左手腕上隐隐发亮的契约图纹,无语翻了个白眼【你倒是会打算盘,不过嘛…我不需要。】
【你再考虑考虑嘛!黑火翎力量强大,拿到就是赚到呀!】
沈行知没有理会他的推销,只淡淡说了一句【明明随手一动就能划破空间带我逃出来,可你却非拽着我感受了十几分钟自由落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哼。】
溟歌劝不动他,倍感无趣的潜了水。
……可绝不是因为心虚奥!
——
沈行知很快走到尸坑那边,这种恶臭是他在地狱溜了一圈也无法免疫的,拧了拧眉抬起衣袖堵住口鼻,抬脚刚想走上去,就被一只手抓住。
化为黑鹰手镯盘在他的左手腕上,趁机跟他一起溜出去的溟歌,被蔚司琛这一抓给抓了个正着。
蔚司琛手中被硌到,眉心微蹙。
“…你干什么?”
沈行知微冷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司琛手指微微一缩:“…尸坑很深很滑,我拉着你走吧。”
“多谢好意。”沈行知轻轻拨开他的手,笑道:“但我不需要。”
沈行知记得来时的样子,不需要他在一旁假惺惺的提醒,转身十分自信的走出了第一步,却没想到这一脚竟直接陷进去半条小腿。——而且还没到底!
?怎么搞的?怎么水位还带增长的?
沈行知嫌恶的拔出腿,有些费解地挠了挠头。
蔚司琛再次朝他伸出手:“跟我走。”
“…不用。”沈行知冷哼一声,半是嘴硬半是赌气地再次拒绝了他。
随后提气运功将灵力汇聚于脚底,然而受到时空境影响的灵力十分不稳定,因此他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深一脚浅一非常坎坷。
蔚司琛只看两眼就看不下去了,纵身而来揽住沈行知的腰,带着他快速掠过尸坑顺利找到下来的洞口,一口气冲开铁门窜了上去。
用来顶门的大缸也被他一起推翻在地砰然碎裂,巨大的声响肯定会很快惊动村民,他们不敢多做停留,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小院。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收拾东西离开吧!”蔚司琛进屋后就开始收拾行囊,看样子是真的想走。
【哎呀,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做戏。可真是敬业啊!】
溟歌吐槽的恰是沈行知心中所想。
沈行知甩掉沾染尸水的鞋子,光脚倚着门框,冷笑一声忍不住讥讽:“怎么?又不找黑火翎了?”
蔚司琛闻言,收拾行囊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依旧静静地收拾包裹,顺带把沈行知的也一起收拾了。
“为什么不说话?”沈行知看着他这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模样,急的直上火,上前一步夺过他刚叠好的衣服扔到一边,随后拽着他的衣领拉过来面对自己:“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骗过丢进黑鼎献祭。啊呀,我该骂蔚长老冷血无情呢…还是该夸蔚长老大义凛然敢于为救天下苍生献身做局呢?”
说着,沈行知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
“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哪个都太妙了!把我骗得团团转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沈行知笑声刺耳眼神尖锐,盯着蔚司琛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情感。
他们之间半个多月的‘亲密’相处和美好回忆,都如海上泡沫般,一个小小的浪头就能轻易打散,…也注定留存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