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一)
我叫睛瞳,是凡间望月都执剑长老玄清真人的剑灵。
如今世间太平,我每日都在着睛瞳剑内呼呼大睡,毫无作为。
主要原因是我也不想有什么作为,乐得清闲。
有的时候在剑里待闷了,我就从剑内溜出来,在望月都的各处山路小道散散步。
望月都地处凡间的最西边,此处地势极高,山峦叠叠,是凡间最大的修仙门派,每年来此拜师学艺的弟子络绎不绝。
此处的弟子们,各个见了我多唤我一声师姐。
玄清每每见到这样的场景,都无限感慨:“睛瞳啊,睛瞳啊,睛瞳啊。”玄清和人说话前总是爱喊三遍人名,他和我说这样有强调的意思。
我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叼了根狗尾巴草斜眼瞅他:“您老有何贵干?”
“好歹望月都的弟子人人见我都喊一声师尊,他们又喊你师姐。当说不说,你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喊我一声师父嘛。”
的确,我自进望月都以来从未喊过他一声师父,毕竟我这一身武艺并非师承望月都。
玄清是在望月都的山脚下给我捡上山的。
他回忆说是,见一柄好剑直直躺在大马路中央,他左右看去四周无人,就把我带上山去。
他知道这是好剑,却没料到这剑内居然已孕育出剑灵,当时喜不自胜。后来发现剑灵就是不学无术的我,自是悔不当初。
其实,他不知道我是故意躺在那里,故意让他把我带上山的。
“玄清,你让我喊你师父,你也不嫌害臊。”我把狗尾巴草的草根做飞镖,使上仙力飞向玄清的胸口。
他一把接住这根狗尾巴草,开口哭沮丧道:“你不喊就不喊,也不能谋杀我啊,你要是把我杀了,不说这望月都上上下下,就单单说你,还有谁会如我般好吃好喝的待你……”
我跳下石头,掏了掏耳窝,头也不回的往近处的议事殿走去。
玄清则跟着我进了议事殿内。
除了话多了些,玄清其实人不错,待我也是非常的好。
他是执剑长老,每日都要教习弟子们练习剑法,可是他从未出过睛瞳剑。
他与我说,新入门的弟子剑法习的一般,用我教习浪费,老弟子虽然剑法高超可是年轻气盛,容易伤到我,也不用我。
我晓得他说这话也只是搪塞我,他就是不想用我。
刚刚踏入议事殿,门外有声来报:“师尊,大弟子允斐求见。”
允斐是玄清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望月都受人尊敬的大师兄,他生的一副绝世好容颜,功法又很是高超,望月都内悄悄仰慕他的女弟子不少,现在的有些后来的小徒弟,喜断袖风,把他也是列在榜首。
我见玄清一副为人师的老道模样缓缓开口道:“进来。”
玄清此人虽贵为望月都执剑长老,听上去颇感老沉,实则顶着的是一张青年人的妖孽脸,那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很少动怒,此刻非要装得一本正经,背着手站在大殿内。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身着白色道袍,腰间佩剑气质清贵的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一双丹凤眼眉目低垂,跪在了我与玄清面前。
他此刻姿态虽低,可一身的贵气犹在。他声音低沉,面容冷俊道:“师尊,师姐。”
其实玄清与允斐看上去差不多大,甚至允斐的气质更清冷,更符合世俗里仙风道骨的仙人气质。
若不是此刻允斐跪在地上,旁人还未必分得清谁是师谁是徒。
允斐低着头:“徒儿有错未能看好小师弟,他下山去了为爹娘报仇去了。”
玄清的小徒弟我是知道的,叫允辛,有着不符合年龄段的忧思,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原是京城一望族的小公子,他在俗尘的姐姐是当今皇后,父亲更是官拜京兆尹,他性格有点混,头脑经常发热,好在本心也不坏。
后来当今皇帝受小人蛊惑,给了他家满门抄斩,之前玄清与他父亲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一见如故,两人关系非常要好。
所以玄清当得知此事后,立刻把偷偷躲起来的允辛带上山来。
玄清对允辛非常纵容,课业练不好可以,每天调皮捣乱也可以,但是只有一点不行,就是不许允辛去山下复仇。
我明白为什么玄清这么做的原因,允辛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凡人,他是魔界幽族小皇子姬奏的一魂,此次来凡间渡劫。
如今三界太平,没人希望挑起事端。只是妖魔鬼怪界的天生戾气重,每次渡劫都要经历血腥的事情。
天界那些个人,怕妖魔鬼怪界小皇子们渡劫时吸的一身太重的戾气,未来万一谁做了储君,是个血腥残暴的君王,那三界太平就难说了。
望月都虽在凡间,但受天界的管辖地,此次姬奏来此渡劫,玄清自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先是接近姬奏在凡间的爹,随后顺应天命,待这家被满门抄斩后,把他带上山来。
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姬奏有个什么闪失,结果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人有人的命,神仙也有神仙的命。
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儿,难怪允斐会跪下来认错。
玄清果然犯愁地摸了摸鼻子,桃花眼眯了又眯,他是个好脾气的人,一般事情变坏了,他不会责备人,只会想该怎么办。
允斐见他师尊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请命道:“徒弟,请求下山追回小师弟。”
“允斐啊,允斐啊,允斐啊。”玄清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呐!寻到他后速速把他带回山上。”
而我表示很不放心,允斐从未独自下过山,虽然功夫了得可是不知人间险恶。
他无父无母,玄清在十几年前也是把他捡上了山上,我看着他长大,从懵懂无知的幼童如今长成为翩翩美少年。
回忆起他小时,我还欺负过哭他,后来再大些他也会变着法儿逗我,他看上去清冷实则也有自己的心思。
只是我总是把他当做孩子,生怕他有什么差池,所以他的恶作剧往往能得逞。
后来再大些,山上来了个允辛,玄清让允斐照顾照顾允辛,再然后课业重了些,他也渐渐与我疏离,与我嬉闹也减少了,每每见到我都鞠一躬,恭恭敬敬地喊我:“师姐好。”也不再多言。
“我同他一起下山吧。”我心里还是担心他。
玄清见我这样说,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也好。”
我想得忘神,就听玄清似乎说了两个字。
故以为是玄清喊我师姐,冲他笑眯眯点了点头,自认为自己很有师姐风范。
允斐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只是轻飘飘道:“不必麻烦师姐,我自己去就行。”
那跪在地上的后背挺的笔直,他倒是好骨气拒得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