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寂寥的长街上,棠溪越琰与萧若风并肩而行,朦胧月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晚风徐徐吹来,两人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缠绵,刹那间,竟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谁的青丝了。

安静总是能无限放大情绪,此时的棠溪越琰就是这种情况。

刚刚有事可做,分散了注意力,跟萧若风单独相处倒也还好,只是现在一闲下来,整条街上又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尴尬。

每每想到雷梦杀撞破他们打架时说的话,她就觉得耳尖发烫,从那以后,对于萧若风,她是能躲就躲。

只是,她需要时间研究解药,但她也不想因为别扭的小情绪耽误萧若风的行程,也没那个必要,所以这就需要她坐在马车里研究了,可是,她该怎么开口呢……

棠溪越琰颇为苦恼地皱起眉头。

萧若风一直都在关注棠溪越琰的一举一动,自从出了济世堂,她就一直低着头,心不在焉的。

这些天以来,这丫头一直都在躲着他,想必,她是在苦恼该怎么开口上马车吧。

萧若风抿唇一笑,主动开口打破僵局:“越琰,这些天你就坐在马车里研究解药吧,我让雷二出去骑马。”

棠溪越琰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先开口了,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她轻声应道:“好。”

话罢,街道再次恢复安静。

两人安静地走了会儿,棠溪越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旁的萧若风,喊道:

“萧若风。”

萧若风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棠溪越琰而立:“怎么了?”

棠溪越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仰着脸看着他,男子身姿颀长,长相俊朗,又是少年俊杰,为人也温润如玉,谦逊有礼,这样好的人,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其实仔细想一想,喜欢他,也不是件需要逃避的事情,就像百里东君说的那样,喜欢就是喜欢。

既然如此,那便正视内心,顺其自然吧。

想通的棠溪越琰蓦地灿然一笑,纯澈澄净的杏眸里漾起细碎的星光:“萧若风,谢谢你。”

萧若风垂眸看着明媚如春花的少女,那双温软的眸子里,盛满了澄澄笑意。

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心里一动,笑着调侃道:“我本以为,你还要继续躲着我呢。”

棠溪越琰大大方方地表示:“那次本就是误会,想通了,自然也就好了。”

萧若风意味不明地凝视少女片刻,然而少女不闪不避,直直迎着他的目光,他忽地笑了,道了声:“那便好。”

翌日

阳光明媚,棠溪越琰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已,就抱着一堆医书,率先登上了马车。

雷梦杀看着已经钻进马车的棠溪越琰,又看了眼旁边笑意盈盈的萧若风,非常识趣地去骑马了。

萧若风登上马车,一撩帘子,就见少女正低着头,神情严肃地盯着医书,皱眉苦思。

他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她的对面,闭目养神。

马车里一片安静,马车外却是聊开了。

雷梦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马车,偏头问百里东君:“欸,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人今天怪怪的?”

百里东君一脸茫然地问:“哪里怪?”

雷梦杀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怪怪的。”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很晚了才回来,也不知道背着我们偷偷去哪玩了,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棠溪越琰丝毫不知道雷梦杀正在讨论他们两个,她现在找到了解毒的头绪,心情大振,正打算一鼓作气,日夜不停地研究出药方。

这次的解毒之旅,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仅仅花了两天的时间,她就研究出了药方,棠溪越琰放下手中细小易携的毛笔,重重松了口气。

听到动静,闭眼休憩的萧若风睁开眼睛,问:“药方研究好了?”

棠溪越琰单手拎起药方,屈指弹了弹,眉飞色舞地说道:“对呀,我可真是个天才!”

萧若风被她自恋的样子逗笑了:“你倒是不谦虚。”

棠溪越琰一边把药方卷好塞进竹筒里,绑在信鸽身上,一边嘀咕:“也不知道杏晚怎么样了。”

而此时被棠溪越琰念叨的南宫杏晚正顶着猪头脸,暴躁地解着身上的毒,好不容易有了个思路,刚服下解药,原本的脸肿,瞬间变成了腰肿,看着水桶粗的腰,南宫杏晚直接崩溃了。

“棠溪越琰!你这个王八蛋!就知道欺负我!”

“呜呜呜……”

刚拿到药方,并熬药给无痕解毒的苏落亭见无痕体内的毒素确实开始消失了,提着的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心里不禁感叹,还好这次运气好,刚好大小姐就走到了秋水城,不然,无痕必死无疑。

想到那个害无痕受苦遭罪的罪魁祸首,苏落亭就气得牙痒痒,想起她那张猪头脸,她就觉得解气,听说她也有了解毒思路了,不行,她要趁她在好之前,多去打击她几次。

想罢,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南宫杏晚暂住的房间,刚推开房门,就看到南宫杏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猛然膨胀的腰,崩溃大骂的场景,她突然就觉得,她好惨啊!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行,熬了两天的棠溪越琰再也顶不住了,靠着马车直接就睡了过去。

萧若风看着少女一脸的倦容,特别是眼下淡淡的乌青,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他抬手解下自已的披风,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

等棠溪越琰睡醒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撩起帘子朝外看去,就见太阳当空照,炽白的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摊开手,反覆在眼睛上,遮挡着光。

等到眼睛适应光亮了,她看向四周,这时,雷梦杀骑着马,来到棠溪越琰面前,笑嘻嘻地调侃道:“哟,越琰醒了!你是不知道,在你睡觉的时候,老七都不让我们说话呢,就怕吵醒了你。”

“是吗?”棠溪越琰笑眯眯地回道:“那我可得好好谢谢若风了。”

话罢,她也不理会雷梦杀略带遗憾的眼神,瞟了眼远处的茶棚,她放下帘子,对对面的萧若风道:“若风,我有些口渴,那边有个茶摊,要不我们在那里歇歇脚?”

萧若风抿唇笑道:“好。”

棠溪越琰低头看向披在她身上的披风,扬唇微笑,她取下披风,还给萧若风。

“若风,谢谢你的披风。”

萧若风抬手接过披风,眉眼温和道:“我们之间,不必太客气。”

棠溪越琰微怔,点了点头。

负责驾车的两个侍卫自然是听到了那段对话,遂直接把马车停在茶摊附近。

棠溪越琰率先下了马车,今日的少女穿了身嫩黄色的广袖罗裙,领口和袖口绣着的梨花更衬得她清雅明媚,阳光下,少女回首望向马车,等萧若风下来了,两人才并肩朝茶摊走去。

雷梦杀用睿智的目光瞅着两人的背影,一脸肯定地道:“这两人有情况!”

说罢,他也追了上去,和两人并肩前行。

三人落座后,萧若风一人面前摆了一个碗,提着茶壶先为棠溪越琰添了茶,然后才给自已和雷梦杀添上茶。

棠溪越琰端起茶碗喝着水,就见雷梦杀看了眼牵着马从茶摊前目不斜视地走过,打算找个地方拴马的百里东君,后回身问萧若风:“欸,你说,他会不会坐过来。”

萧若风看了眼闹别扭的百里东君,语气肯定地笑言:“自然。”

听罢,雷梦杀直接朝百里东君挥了挥手,招呼他过来坐。

“来来来,快来这边坐。”

果不其然,百里东君走了过来,坐在了萧若风对面,雷梦杀殷勤地为他添茶倒水,百里东君端起茶碗,对雷梦杀道了声“多谢”,喝了一口茶。

所有动作下来,百里东君都没有看萧若风一眼,也没有跟他说话的欲望。

萧若风见状,垂眸思索片刻,面色如常地喝了口茶,才笑着道:“这一路,你也没有看我一眼,也不同我说话,为什么?”

棠溪越琰放下茶碗,同雷梦杀动作一致地看向百里东君,想看看他要怎么回答。

孰料,百里东君闭着眼把脸侧到一边,单手撑着脸,并未接话。

萧若风见状,温和地抿唇一笑:“如果日后,你真的进了学堂,还得叫我一声小师兄,你的考学品行,都与我息息相关,到那时候,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想不理我就不理我啊。”

萧若风一边说,雷梦杀一边点头,用行动表示他说的都对。

百里东君闻言,睁开了眼睛:“我不是不想理你,我只是有点害怕,害怕你会一直以为,我还记恨着你,所以啊,有点尴尬。”

说到最后,百里东君放下手,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掩饰自已的尴尬。

雷梦杀指了指百里东君,咧开嘴跟萧若风相视一笑:“哈哈哈哈,还是孩子气。”

萧若风朝雷梦杀抬起手,道:“不!”

随后又看着百里东君,补充了句:“这叫少年气!”

棠溪越琰趁他们说话之际,喝光了一碗茶,又为自已添了碗,接话道:“东君,你为什么会觉得若风会以为你会记恨他呢?”

“因为他来了,我师父死了。”

棠溪越琰端茶碗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萧若风和雷梦杀,就听雷梦杀道:“嗯,这是事实。”

孰料,百里东君话锋一转:“但这却是两件事,虽然这两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归根结底,若不是一开始我在剑林舞剑,大家就不会以为我师父还活着,我的师父也就不会死。”

百里东君顿了顿,“所以这么看起来,真正害死师父的人,是我呀。”

雷梦杀立马安慰开导:“哎哎哎,你可千万不要这么想啊,你要这么想的话,就把自已给绕进去了。”

百里东君:“放心吧,要是真一直这么想,我就不会走出乾东城了。”

棠溪越琰抿唇一笑,古先生的眼光,确实不错,东君确实很好。

萧若风放下茶碗:“你的话,还没说完。”

“不错!尽管我想了很久,并且想了很多道理来说服我自已,可我心中仍有一股怨气!”

说着,百里东君握拳捶了一下桌面,抬眸看向萧若风,“若不是你来,或许我的爷爷,加上我的舅舅,就能护住我师父了,所以,我心里仍然很想,打你一顿!”

“哦……”雷梦杀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眼口出狂言的百里东君,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棠溪越琰就当没听到,自顾自地喝着茶,真的渴死她了。

萧若风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那便等有朝一日,你能打得过我的时候。”

百里东君举起酒壶,笑道:“好!一言为定!”

萧若风端起茶碗,笑着与他碰了下:“一言为定!”

垂头轻笑的雷梦杀端起茶碗,也跟着附和了句:“一言为定!”

然而,他慢了半拍,还没等他碰上,两人已经各自喝上了。

他嘴角渐渐收拢,尴尬地看看百里东君,又看看萧若风,最后还是棠溪越琰看不下去了,端起茶碗朝他示意:“碰一个?”

雷梦杀嘴角的弧度重新咧开,端起茶碗与棠溪越琰碰了下,心满意足地喝光了碗里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