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舒颜
红色长裙的女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街灯的暖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为她添了几分血色。
“不好意思，您的请柬。”宴会厅门口的保安伸手拦下她，女人微微点头，从包里拿出了那张卡片。保安看后恭敬地说:“失礼了，温小姐。”
温舒颜没说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厅内，她没有四处张望，因为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站到了舞台中央。
方均
她摘下墨镜，露出那副美丽但虚假的容颜，冷清的眼神随即刺激到了方均的后背。
方均回头看去，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正在注视着他的女人。
“怎么了？”方二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什么。”方均摇摇头。
此时二叔正在和沈家的二把手交谈，内容也无非是介绍一下方均。
“果然还是这种感觉。”温舒颜把墨镜带上，“元一师兄啊……不知道现在，你又是什么样的水平了呢？”
时间回到上一个时代，天剑宗。那时的元一好像也才18岁。
试剑会，天剑宗内部弟子比斗的场合，这时候邪祟的入侵还不算严重，宗门内部还算和谐，尚且年轻的温舒颜抬头看着台上的师兄师姐们，憧憬着自已和这个宗门美好的未来。
“舒颜，你听说了吗？元一师兄这次要亲自指导优胜弟子哎！”身旁不太熟的师妹摇了摇她的胳膊，看得出来她相当激动。
毕竟对于天剑宗的弟子来说，凝元一何许人也？平时能见到都是相当的好运，而这次试剑会，居然他要亲自下场和弟子们接触？！
据坊间传说，凝元一乃是天地之子，不说得到他的点化，就是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也是对修为大大有益的！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觉得你能赢过师兄们？尤其是洪泽师兄和林露师姐。”温舒颜望着那个身居高位的人，有些烦闷，说话的语气显然很不耐烦了。
“你不知道吗？这次试剑会是给我们年轻一代专门举办的，我们这一代弟子只需要内部比试就可以了！不想试试？”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凝元一啊，是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一辈子都触不到的高峰，是将要拯救苍生的英雄，是最能诠释天剑一词的人啊……也是这世间最特别的人，最孤独的人。
接下来的比试大家热情高涨，在轮到温舒颜以前的时间，她便时不时看向高台上的他，而他自然是像一座雕塑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上的弟子们，偶尔和身边的女孩说两句话——那便是赤霞。
赤霞剑的剑灵。
温舒颜在同辈里也是热门人物，不光是她的修为实力强大，她那姣好的容颜也是众人关注的重点。
而她要进入决赛，所要克服的强敌也不过几人，但这几人自然不好对付。
如果说她有道侣来双修的话，或许早就登顶同辈了。可她却是个淡情之人，对于双修之类的事没有兴趣，也没想过儿女之情。
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打动这位美人的内心，或许在修练绝情功法的宗门她的造诣会很深，可天剑宗没有这种功法。
天剑宗的大多数弟子都对凝元一心存向往，但没人会把他和儿女之情联想起来，毕竟他的存在相当特殊……
温舒颜当然也是这样，但是她很想知道，这个孤独者，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孤独者，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会和她这个孤独者共鸣吗？
所以接下来的比试她倾尽了全力，居然真的来到了最后的决赛……
林露师姐也常常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最后的一战她用尽了毕生所学，不仅是想要获胜，也是想要把自已剑里的心绪传达给那个雕塑一样的人，他会因此议论我吗？
但，她输了。
林露师姐给她判负的时候，她不敢抬头看，她不想知道师姐此时的表情，也不想看见那个孤独者的反应如何。
下场后，她直接离开了后山，接下来的典礼她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因为站在台上接受指导的年轻弟子不会是她了。
不知道在山崖上吹了多久的风，天边的北极星已经清晰可见了，温舒颜默默合上眼，想排解一下负面的心情。
身旁传来沁人心脾的花香，不，这不是花的香气，天剑宗里绝对没有这样的花香，这是——
那个男人逸散的灵气特有的清香。
“师、师兄？”温舒颜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元一师兄，后者没看她，眼睛盯着远处的月牙，温舒颜注意到，他没有带赤霞剑。
“晚好。”凝元一面无表情，依旧没有转头看她。
“师兄你...”温舒颜正想说话，就被元一打断了：“你要换个心态。”
“...什么？”温舒颜疑惑。
“你修炼的功法，和你自已的相性不合，但是你成绩优秀，所以没人关心。”元一抬起手，淡淡的真气发着微弱的光芒进入了温舒颜的经脉中。温舒颜从没见过有人的真气可以直接融入别人的经脉，这样的能力代表着他的真气极度纯净，在他体内流转的过程中几乎没有被染上他的“颜色”。
“下山吧。”他简单地说完就起身要走了。
“你...为什么？”温舒颜看着他的背影问。
“你的愿望，是为了找到同类，可这里只有满腔热血救苍生的人和追求飞升永寿的人，没有你的同类。”他的脚步没停。
温舒颜瞳孔微缩，心里的情绪被他一语点破，慌乱的她张口便问：“那你呢？！”
凝元一少有的停下了脚步：“我...?”
“你生来就在世人的注视之下，没人将你视为同类，唯一亲近你的是一把剑，而她也不过是你的‘枷锁’，你难道不是孤独者吗！？”她从小优秀，优秀到无人敢接近，加上优渥的家庭以及无暇的容颜，以至于成了最缺少陪伴的那一类人，却还是得表现得不需要一样——可她却偏偏心思细腻，哪能不渴求陪伴？
凝元一站在原地，脸上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从他的眼神变化看得出来，他的确在好好思考她的提问。
“我不知道。”他答道。
“我只知道，我不需要，这，和你不同。”语罢，他独自离去，留那个刚说了傻话的姑娘呆立在原地。
是啊，他不需要，感情，心思，甚至记忆，他都不需要。
他的人性被名为赤霞的仙剑锚定，这就足以使他登上那道路不再迷失，感情，心思和记忆，只会拖慢他到达那个足以改写一切的境界的速度。
所以，他们不是也不可能是同类，她早该知道的。
后来她便听了他的话，下了山，回归了凡世。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此时此刻，遍历岁月无常的温舒颜站在台下，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感受着他那特别的真气，像是在咀嚼那美好的往日。
“斯人已逝，我，却仍是我啊。”温舒颜收回目光，他不是他，可也是他。
“没有了赤霞，你还能再一次登上那个位置，但是必将付出代价。”她说着，重明镜在手中浮现。
“不好！”方均感受到极大的邪祟气息，比黑炎剑更甚！刹那间真气爆发！瞬间压制住当场所有修士的气息，当这真气碰到温舒颜的时候，方均拖着金色的光芒已经一剑先至！
温舒颜闭上眼，重明镜发出淡淡的白芒，天心剑的剑身居然凭空消失了！像是刺入了空间的裂缝之中。
方均抽回剑，看着眼前的女人。温舒颜的脸逐渐溃烂，伪装逐渐消失，变回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奇怪的感觉，你是？”方均皱眉，脑袋又开始变得奇怪了。
“就算你不记得我，你的剑也该记忆深刻。”温舒颜睁眼，重明镜在她手上悬浮转动。
方均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朱云，因为朱云的反应更加剧烈，人形都不再维持，剑形也在不断颤抖。
“曾经的事，之后再说，来吧，让我试试，你的极限。”温舒颜将重明镜举起，祟器变得巨大，那镜面将两人映入镜中，方均感知得到，现在这里已经是另外一个空间了。
虽然场景依然是那个宴会厅，但只剩下他们二人对峙。
“剑么，真是久违了。”温舒颜手中长出破镜重组为一柄剑，“来吧，这个空间独立于外界，不论你要打多久，外面也最多到天亮，这便是祟器重明镜的力量。”
隐约的记忆碎片在方均脑袋里翻腾，但他只能忍住，因为对方的利剑已至身前！
“当！”两剑相击，方均运转真气，使出学习的各式剑技也只是堪堪与温舒颜平分秋色。
两人在这空间里腾挪追赶，随身飞行带起的真气流将这场景中的物品撕得粉碎，渐渐地，硬实力的差距使方均开始逐渐落入下风，在极短的时间里他们交手了至少七十次，方均感受得到对方有所收敛。
但他不能松懈，必须在此打败这个手持祟器的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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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惊慌，有序退场！”沈家的侍者领班被挤在人堆里，她的声音被嘈杂慌乱的人群淹没，这些修士来自各地，修为最高也就筑基，只是来给沈家捧个场，哪里会想到真的遇得到命石（法图那）的门主？！
侍者本想去那面悬浮在大厅中央镜子下找沈老板商议对策，但却被人们裹挟着向外移动。随后她的脚被别人的脚绊了一下，随即失去了重心，向后栽倒过去！这样下去他必然会被踩踏......
“不要...”她的视线被迫移向天花板，后脑勺却没有砸到地上。
“没事吧？”沈星弦抓着她的肩膀，双脚定在原地，稍等了一会，人群散去便把侍者拉了起来。
“谢谢小姐。”侍者站定，看着那面巨大的镜子，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没事快离开吧，你的修为太低，恐怕会被这祟器影响，这里有我们应付...”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沈星弦自已也没什么信心，毕竟这是她，他们沈家第一次接触邪祟之力。
“啊，好。”侍者点头，正要离开又被星弦叫住。
“等一下，你去帮我接个人，”星弦把手机上的地址给她看了一眼，“秦安。她和我哥已经快到了。”
“好的！”侍者小跑着离开大厅。
沈星弦回头走到父亲身边，沈父和方辨免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面镜子，同样的眉头紧锁。
镜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是忠实的反射着下面几人的眼睛。
“温舒颜...”沈父看见了她的脸，“想不到，她居然是...”
“你认识她？”方二叔看向沈父。
“何止认识。”沈父神情复杂，“我和她还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她是个常年住在境外的修士，没想到...”
“总之，在特攻组来之前，先等等吧。”方二叔把椅子扶起来坐下，“反正我们也拿这玩意没办法，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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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起骚乱，特攻组的出场往往很低调，再心急也不能大摇大摆地飞到现场，所以还没等这架武装直升机在这楼顶机场降落，机上的两位队长便直接跳了下来。着实吓了这来接应的侍者一跳。
“定位。”沈元简短的说道。
“发过去了...”侍者还在打颤。
沈元简单的看了一眼，摆了一下头示意秦安跟上，随后纵身从74楼楼顶跃下。
秦安看着小侍者笑了笑，摆摆手后也跳了下去。
小侍者抬头看去，那架直升机已经飞到周遭加入盘旋搜索的队列，特攻组的组员们开着车辆开始封锁周围两公里的城区，并开始驱离无关人等。显然她也是时候离开这片区域了。
城市的另一边，方心悦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的内容，最后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电话那边是羽灵琪，她提醒方心悦不要靠近祟器，也就是让她不要去支援方均，因为她和方心悦一样清楚，这种名为“祟侵症”的病，在那样高浓度邪祟气息下会发生什么。
毕竟这种几乎没药可治的血脉遗传病，杀死了羽家曾经的栋梁，羽灵琪的亲哥哥。
虽说这不是什么秘密，但心悦不想让方均知道，邪祟的力量还在影响他们的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