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开始记事,那些事模模糊糊,记得不全,但是脑子里又的确有这些事发生。又去问外婆,那些记忆的碎片就能拼个七七八八了。

小时候的我喜欢往邻居的大爷家里玩,躺在他家的沙发上看电视,每次去他家我就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吵不闹,他家就大爷和奶奶两个人,没有小孩子,那时候不知道那个叫沙发,只知道这个凳子比外婆家的凳子软好多,坐着好舒服。大爷倒是不厌我,但是邻居家的奶奶不喜欢我,总是让我回家,因为我一来,大爷准会打开电视,奶奶心疼电费,总是拿吃的给我让我回家,大部分都是一个橘子。大爷家有一片橘子树还有橙子树、柚子树,怕别人偷,种在了后院,围栏护着。他家的电视是彩色电视,外婆家的电视是黑白的,黑白电视里很多电视节目都看不到,还要调台,声音也呲啦呲啦听不清楚,电视上的人有时候也看不清楚。晴天还好一些,碰到起大风,下大雨,就不能看了,外婆也不准打雷下雨的时候看电视,说打雷下雨的时候,看电视会弄坏电线,也怕我触电。

记得有一次我又去了大爷家,大爷家那天刚好收拾房间,晒被子。我窝在沙发上,被子放在了沙发的一边,刚好挡住了我整个身体,主要是那时候我个头也不大,大爷也不知道我来了,开着电视,我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下午姐姐也放学回来了,外婆以为我跟在姐姐后面,便没有多担心,忙活着做饭。等到晚饭做好了,我还在睡着,外婆找我回家吃饭,哪里都找不到人。外婆以为我和姐姐在一起,姐姐以为我和外婆在一起,就都没有太在意。两个人焦急地开始找我,邻居大爷说没看着我来,邻居奶奶也说没来,说他们家都吃饭了,我要是在的话,肯定早就回家了。

外婆急得团团转,喊着大嗓门,用最大的声音到处喊我的名字。屋前屋后,前面的小店里,后面的河边,还是找不到人。外婆便跑去了附近另外两个村子,见着人就问看见一个小女孩没,这么高这么大,比划着我的身高,没扎辫子,是个光头。那个时候,我是头发上不知道哪里沾染上的虱子,外婆就给我剃了光头,外号“小葫芦”。外婆又去了田地里喊我名字,仍然没找到人,外婆这时候已经很慌了。

不久前,前面的村子里还传出小孩子被拐的事情。两个小孩在家门口玩,奶奶在做饭。两个大男人骑着摩托车,拿着一些糖哄那两个小孩走,把他们引在了田里的棉花地里。天黑没什么人的时候,拿了一个大麻袋子,大一些那个女孩哭着喊奶奶,棉花地里还有一位中年妇人没有回家,还在干农活,听到声音就出来了,看见了这两个孩子。便嚷嚷快来人啊,有人抓小孩了,大一些的女孩子跑开了,小一些的男孩子没跑掉,被捉住又放在了麻袋里,骑着摩托车飞快地跑了。那个中年妇人一路跑,一路喊,捉小孩了,快来人啊。路上也有些回家的人,有的也开始追,很多人一起边跑边喊,那小男孩也哭着闹着。不得已,那两个男人看人越来越多,小男孩也不好抱,哭着闹着,便放下了小男孩,骑着摩托车跑了。要不是那个中年妇人没回家,又是他们家旁边的,刚好认识那两个小孩,只怕真要被带走了。

外婆也怕我被拐走,邻居奶奶又说她好像刚刚看见一个男的骑自行车经过,车上绑着一个麻袋,伸头伸脑的。姐姐听到这话时,也说好像见到了一个男的。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有的没的,什么猜测都有可能联系在一起,会顺着别人说的思路走下去。外婆一再否认,不会是我的,要是我,遇到不认识的人,肯定会回家问她,被带走了也会哭着闹着,不会不出声。邻居奶奶又说,我被喂药了也有可能,外婆就彻底慌了。不敢打电话给我爸妈,怕他们在外地一时回不来干着急,就打电话给近一点的亲戚,说要报警。12个小时小孩丢了,警察不会立案,再说农村里报警也没什么用,没有摄像头,根本就找不到人。外婆又在家门口喊我名字,又和别人说我贪吃,听到有吃的肯定出来了,就喊着买了好吃的糖,再不出来的话,糖就吃完了,可是还是没人答。便扯着喉咙跑更远的村子去问,去喊。

虽然夏天的白日长,可天也快黑的看不见了。我睡醒了从大爷家的沙发上起来,大爷急忙说你怎么在这里呀,你外婆找你着急死了。大爷腿脚不好,就去催奶奶去喊我外婆回来,说小孩找到了。外婆见到我的时候,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哭着把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我的名字,而我,马上就要小便,应该是尿把睡梦中的我憋醒了。外婆哭喊着:“我的小宝,你去哪了啊?找到你了,谢天谢地!小宝,怎么一头的汗啊?热吧,把外套脱了。小宝,你怎么睡着了啊?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晓得我有多么着急吗?小宝,你要是真的丢了,我该怎么办啊?我也不活了啊。小宝,饿了吧?饭都做好了,等你回家一起吃饭,就是找不到你人,我好急啊。小宝,我的心肝哟,终于找到你了!”很久很久,外婆情绪都没有平复下来,围着的人都说找到了就好,外婆点头说是,擦擦眼泪抱着我回家吃饭了。

晚饭外婆也没有吃多久,早早洗了就上床睡觉了。后来外婆回忆那次的事,说那天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夜里眯了一会还做了噩梦,梦见我被拐走了,又吓醒了。心脏一直跳的厉害,心慌。丢的那几天都吃不下去饭,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不踏实。

这样类似的事情,我的印象中后面应该没有再发生了,迷路的事情倒是有几回,因为我的方向感很不好,是个路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