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瘦瘦小小的女孩儿估摸着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其身形矫健似羚,辗转腾挪间便灵巧的从众人之间穿过。

她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东西,眼神中充满了坚韧。当她极速窜来,奔到李二狗身前时,她掀起的风里留下了一束青草的气息。

既像山里出来的新摘的野草,满身泥泞却不屈且坚强。又像无意间被人类抓入集市的小鹿,怯怯却勇往直前。

李二狗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开了莽撞的小兽,避免自己与其撞倒在一起。但也就因为这一步之遥,时间齿轮开始转动,两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本冲撞闪过人群的小人儿,正沾沾自喜时,陡然发现有人在路中杵着像一根木头,正正好挡住了自己逃亡的路线。

小人儿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晦气,随即将身子缩成一团,准备一如既往的冲撞过去。

可临近身了,小人儿却突然看到那个人比自己还动作快几分的闪向了一边去。

这让因为速度过快,只得做好冲锋准备的小人儿扑了个空,脚下不由得打了个趔趄,向着一旁的摊位摔去。

那个摊位是一个只了口大锅熬煮着什么东西的摊位,此时那口大锅正在沸腾。

望着近在咫尺的沸水,小人儿吓得满脸煞白,她想倒腾几步自己的腿,来缓冲卸力,可是距离太近,时间太短,根本没办法刹住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大锅里栽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力从小人儿腰间传来。骤然吃力,小人儿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苦楚。

原来是有人扯住了她的腰带,阻止了她整个人被煮熟的下场。但也因为惯性,她怀里的东西都飞了出去,一部分落在了锅里溅起一波波滚烫的水花,一部分落在了地上,沾满了浮灰与尘土。

那本是几个白白胖胖的烧饼。现在都不成了样子。

小人儿咧着牙往身后望去,果然是那根“木头”。

经历如此劫难,任是心性堪比成人一点也不为过的小人儿,也不由自主的气冲冲的站定身子甩开了李二狗的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堆李二狗听不懂的方言。

李二狗虽然不知道这小人儿在说什么,不过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夸自己。不过无所谓,反正听不懂。

小人儿口如舌簧喋喋不休,更甚至伸手掏进怀中,想将怀里的事物丢出去砸李二狗。

手摸了空之后,小人儿才想起来自己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都飞远了。摸是摸不到了。

于是小人儿更烦躁的叉腰骂了起来,黑黑的小脸也涨得通红。

就在小人儿卯足了劲儿时,人群中那个喊着捉贼的声音渐行渐近。

听闻到声音,小人儿神色一震,脸色一变。随即立马闭口不言,四下寻找逃路。

但可惜的是,不知何时起,刚刚还散落很开的人已经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了起来,看起了热闹。其移形换位的功夫,令一众武林高手都为之汗颜不止。

小人儿见逃不开人群,眼神中的倔强更甚,随后越发沉默,自顾自的要去扒开人群。

但原本她还能仗着灵巧的身法,躲过和撞出一条路来,那是因为人们都没什么防备的情况。此时人群有了看热闹的心,那砌出来的人墙比长城还结实,根本没有一丝缝隙给她乘胜追击。

老板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手里提溜着一根擀面杖。这擀面杖在这个国家里并不常见,毕竟那是独属于一个拥有千年历史的国家的浪漫。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擀面杖应该是祖传下来的。

小人儿在看见老板后放弃了挣扎,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和蔫气儿的黄瓜。一声也不再吭,只是眼睛中倔强如初,偶尔闪过一丝恐惧。

“好啊!又是你!十天偷我九次馍馍,正好,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拿钱来!不然的话,我饶不了你!”

老板看清楚了小人儿的模样,怒气更盛,拿着擀面杖的大手往小人儿面前一伸便要讨馍馍钱。

小人儿紧抿着嘴低着头,双手抓着衣角,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样子是铁了心了情愿吃一顿棍子也不给钱。

“哟呵!还挺硬气!你偷东西还有理了!我让你硬气!”老板看着小人儿这模样更是怒从胆边生。抄起擀面杖就往小人儿背上招呼。

小人儿死命闭眼,一如她这十几年来所经常接受的这般对待一样。

疼一下,就疼一下就过去了。只要死不了,这点疼算什么,用不来多久的。她心里安慰着自己。

得亏老板还有点人性,没往她头上招呼,不然就他五大三粗含恨出击的模样,这一棒子不得让小人儿头骨崩裂才怪。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老板怕吃官司。

“嚯!”

就在擀面杖即将落下,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时。李二狗终于还是出手了。

他两只手指轻轻夹住了老板的擀面杖,动作仿佛是在满天飞舞的落叶中夹住了速度掉落最快的那一片一般简单轻松。

“嗯?”

老板发现自己的擀面杖被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年轻人只用两根手指夹住便如泥牛入海般纹丝不动,心里又惊又怕。

但他毕竟是受害者,道理上还是站得住脚的,只得眼神躲闪的看着李二狗惴惴开口道:“你是什么人?莫要是包庇这个小偷?”

像,可太像了啊。

李二狗看了一眼瘦小无助且身子轻轻打着颤儿的小人儿,心中忍不住的叹息。

此时小人儿的眼神就和李二狗在麻喏巴歇国时所见的那一百七十名官兵的眼神一模一样。

灰蒙,毫无生机。但就在这死气沉沉的眼睛里,还隐藏着同样一丝对生的眷恋和期盼。

只是一个是死人,一个是等死还未死之人罢了。已经错过了一次,就没必要再追悔一次了。

他收起心思,看着老板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她那副样子,就应该知道,如果她给得起钱也就不用偷了。而这也只是几个馍馍而已,莫不是真要打杀她吧?这泄恨是小,吃官司可有点得不偿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