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晚餐准备得格外缓慢,明明都已经过了饭点,我却还是饿着肚子。

迫不得已,我来到了厨房。

我推开门,看到了院金忙碌的身影,他半个身子都探入橱柜中,不知道是在找什么。

“院金,咱们晚上吃什么。”

“你饿了?”院金从橱柜里爬了出来,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了我,“吃这个吧。”

我接过袋子,打开了一道缝隙,陈年酵母的酸涩味一下冒了出来,涌入我的鼻腔。我将袋口捏死,脸色变了又变。

“这是什么?”

“全麦面包。”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为什么是这个?”

“你问我?那我先问问你,厨具呢?”

厨具?我怎么知道。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压根就没有生火切菜的痕迹。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池,说:“不是就在哪里吗?”

“确实是。可问题就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厨具会在那里啊!难道连刷锅洗碗这种事都要交给我吗?!”

院金有些生气,不,简直就是暴跳如雷。

刷碗这种事,平常都是妮娜打理的吧,所以今天才落了空子,导致我吃不上饭。

仿佛是妮娜给我的报应一般。

“唉。”我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走到了水池旁,“我来洗好了。”

“随你好了。”

院金没有理我,又从橱柜里找到了几个奇怪的包装,抱着它们离开了。

“那个,一会还会有晚餐吗?”

就在院金即将迈出门外时,我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瞟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少吃一顿饿不死吧,我没那个心情。”

院金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满水池的锅碗瓢盆。

唉——

心里重叹一口气,简直要把全身的力气抽干。

我瘫坐在地上,伸手摸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纸袋,抱在怀中。

我将手伸入纸袋中,使劲抠下了一小块面包,打量一番过后,不情愿地送入口中。

又干又硬,味道还发酸,尝起来就像是心中的苦闷被蹂躏在一起。

我在精神上抗拒着继续食用手中的面包,但我似乎别无选择,刚才那一口反而让本已沉寂的肠胃蠕动起来了。

毕竟肠胃没有味觉,只要能摄入到碳水就满足了。

我又揪下来一小口面包,准备塞入口中,而在这时,正巧有人打断了我的自杀行径。

“咦?兰斯你在这里啊。”

“啊,找我有事吗,舂?”

“没有,我只是来找吃的。”

原来也是来觅食的,那可算是找错地方了。

“兰斯你在吃什么?”

“你要吗?”

我将捧着的纸袋举了起来,但是舂没有接。她靠近我的身边,捋了捋衣服,贴着我席地而坐。

舂将面包袋放在我们之间,伸手进去掰了一大块,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

她手捧着面包,嘴里细细地咀嚼着,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还不错,就是不好吃。”

“我是接受不了。”

“我无所谓,只要是食物就行。”

“真的吗?”

有点难以置信,毕竟舂平时总是在吃甜点,我还以为她对味觉的要求会很高。

“嗯,我没有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么?”

“就是,我曾经四处流浪过一阵子啦,经常会捡别人剩下的食物过活。”

“啊啊,我知道,找寻自我之旅,之类的?”

“才不是。”

“抱歉。”

“说起来,是因为什么呢?我也都快忘干净了,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舂趁着惆怅的空隙,三两口吃完了手中所剩不多的面包,然后又分出来了另一块。

“兰斯呢,你以前是怎样的?”

“老实说,我不记得了。”

“诶,我以为你记忆力很好来着。”

“因为对我来说那更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啊——”

舂拍拍手,清理掉了散落的面包渣,然后她拿起纸袋,将仅剩的面包捋了出来。

“那时候兰斯大概六七岁,应该是能记得一点吧?”

“很抱歉。”

“父母名字之类的?”

“不知道。”

“工作呢?”

“似乎有印象。”

“是干什么的?”

“忘了。”

“原来如此。”

舂点点头,将手中的纸袋抟成球,精准地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唔,吃饱了。”

她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谢谢款待,再见了兰斯。”

舂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但我却没有放任她离开。

“那个,舂,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舂停下来脚步,回过身来,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犹豫了一瞬,说:“你有甘愿被杀的瞬间吗?”

“瞬间?你说瞬间?”舂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几乎是瞬间干脆答道:“我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应死时刻即是死亡最佳时机。无论何时、在哪、被谁、用何种方法、基于何等理由杀死,都无任何怨言。”

舂回答完后旋即离开了。

我在心中默默比较着各不相同的答案,放任她的离开。

但是很快我就后悔了,不应该放她走的,看着依然堆满的水池,我心中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