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薇薇安现在正位于夜蔷薇的西北角,也就是仓库所在的地方,再向北的话就是那片空地,是我绝对不想再踏入的地方。

“兰哥,你要找什么?”

我没有回答薇薇安的提问,却转而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薇薇安,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被轻而易举地杀害吗。”

“我觉得,内心的隔阂什么的,或者说——不,说不定反而是因为太过信任大家,毕竟很匪夷所思吧,自己会被杀掉什么的。”

“我认为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要杀人。”

“可有人要杀并不代表就有人会被杀。”

“但是有人被杀却一定代表有人要杀。”

“兰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光从这一点上大体就可以划定凶手的范围了。”

“但是,动机呢?”

“不知道。”

不,正因为不知道动机,或者说,明明就没有动机,但却一直以来伪装着自己,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在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人皮之下,那样的人,毋庸置疑拥有杀人的才能。

“千万别冲动,兰哥。”

“我知道。”

“你是认真的?”

“当然。”

如果是在三天前的话我是绝对不敢像这样肯定的,不,甚至是一天前的我也绝对不会如此猜测,因为我毕竟跟她相处了十年之久。

但是,我突然发现那个人在我心中并非是最为珍贵的,在莉莉娅身亡之后我才明白了这个真相。

莉莉娅、薇薇安、以及——

更何况,她还要杀掉夜蔷薇的所有人。

所以我才敢如此肯定的说,哪怕这只是我的直觉所感。

“凶手就是叶妮娜。”

在所选仓库里转了两圈,但还是有些不满意。

“这间有点大吧。”

“最基本的人权还是要保证的吧,毕竟兰哥你根本就没有明确的证据。还是说,你要直接把妮娜姐姐杀死在这里?”

杀掉妮娜,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就算她想把大家都杀掉,但是我也没有想要杀掉她的想法,至少是没有亲手杀掉她的想法。

我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房间,这是最小的一间仓库,不过话虽如此,但是这里还是足够睡下半个夜蔷薇的人的——如果能忍受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和潮湿的空气的话。而且,我抬头看了看墙上大约两米高处的那扇窗户,直径甚至不到我的肩宽,而且还在背阳面,只有少许阳光能反射进来。

看来还得多拿几个烛台。

我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十点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午餐倒是照旧准时开始了,而且这次大家都没有缺席。

正合我意。

我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但是,没有味道。明明看起来很诱人,但却一点味道也没有。嘴里反复咀嚼到发柴的肉让我不自禁地联想到僵化了的尸块。

口腔里似乎充满了腐烂物的腥臭味,大概是我的味觉神经连接异常吧。不,是脑神经异常也说不定。

虽然没有胃口,但我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个七分饱。

该切入正题了。

我瞥向妮娜,她正低着头,手中的餐叉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我有些话想跟大家说。”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了在场的这些孩子们,然后停在了妮娜脸上。她正抬起头望着我,眼眸中全是憔悴。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我也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非常抱歉。”

我朝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发自真心的鞠了一躬。

“我知道自己可能不适合做这种事,但我真的希望能保护你们大家,希望悲剧不再发生。”

“所以我提议,大家晚上得聚在一起,除了门禁外还应该有人守夜。大家准备收拾一下东西,我希望今晚就能开始。”

“绝对不要!凭什么我要跟你们睡在一块啊?跟杀人犯待在一起?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啊!”

“我正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才提出这个方案的,大家聚在一起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伊莎贝拉,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喂喂喂,你们不是吧?就这么妥协了?你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思想吗,真的要一辈子对别人言听计从?”

“伊莎贝拉,你不要这样啦,兰斯哥也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伊莎贝尔你再好好想想,咱俩可是亲姐妹啊!”

“那就投票吧,少数服从多数。”

伊莎贝拉没有应。

“这样吧伊莎贝拉,你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好了,反正房间门是可以从外面上锁的吧。”

我微感诧异,开口的人竟然是院金。

“可那是我的房间!”

伊莎贝拉厉声嚷道,但她的语气明显软弱了不少,大有妥协的意思。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一脚把椅子踹倒,阴着脸摔门离开了

“兰斯哥,千万不要生气,我回去跟伊莎贝拉好好谈一谈,绝对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

我摆了摆手,示意伊莎贝尔不要在意。这两个人,明明是亲姐妹,竟然差了这么多。当然,我说的是教养方面的差异。

不过教养的含义,只是后天的限制压掩盖住了先天的本性罢了——硬要类比的话就像那个人一样——我看向了妮娜,我一直在注视着她。

“妮娜姐,你知道吗,其实即使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新陈代谢功能也是会正常运作的,所以昨天晚上你稍微吃一点甜点也没有关系。”

“是吗?我不了解呢。要是那样的话我还真得跟提拉米苏好好道歉才行呢。”

妮娜跟我玩笑道,就像平常一样。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并非平常的聊天,我们的日常早已崩坏。

“其实刚刚我还在思考,晚上九点摄入热量和晚上十点摄入热量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吗?”

“按照兰斯你的说法,唔,大概是没有吧。”

如果只是考虑卡路里的话即使是九点和十二点之间也不会有显著的差异,但是——

“你昨天晚上并非一直呆在宿舍吧,妮娜。”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院金昨晚九点半去你房间给你送甜品,但是你没有应。后来他把甜点送到了露娜手中,是这样吧?”

“好像是有这回事。”

这就是两者的差异,有无不在场证明的差异。

“能告诉我当时你在干什么吗,妮娜?”

“兰斯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妮娜姐!”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露娜。而且我不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兰斯说得对。露娜,你不需要为我辩解。”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露娜,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我跟兰斯调换身份的话我也会怀疑他的。”

妮娜在说这些话时始终都是一副很平淡的神态,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怀疑是杀人鬼。

我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妮娜真的是清白的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意身份暴露?

明明是我在审讯妮娜,但是却有一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那不一样,因为你是——”

“我是?我什么都不是,露娜。我没有任何特权,也不需要特权。”

“抱歉,兰斯。你不需要用那种眼光盯着我,我昨晚只是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然后就回房间睡了一觉而已。”

“有人能为你证明吗?”

“很遗憾,好像没有呢。”

“你真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什么情况?”

妮娜向我反问道。

只有她自己没有不在场证明,我知道这一点,她也绝对明白这一点,可她却将主动权交给了我。

不,并非如此,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此刻我才是被动的一方。

妮娜并没有主动承认,所以我不得不指控她,因而我要担上与妮娜同等的压力——假如她并非是杀人凶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