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姆梦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冰水冲进他的鼻腔，涌入他的喉咙，耳朵，眼睛就像是针扎一样疼。
他大抽了一口凉气，“啊。”发现自己正在一座昏暗的旧房子里面。自己坐在一张硬硬的椅子上，双手捆在身前，肚子上隐隐作痛，脸上也是紧绷绷的，鼻青脸肿。有人浇了一瓢冷水，激醒了自己。浇水的是与莱姆相爱相杀的小个子，小个子恨得牙根痒痒。
“谢谢。小子。我洗过头了。”
小个子一把抓住莱姆的下巴。“我真想干死你。”
“有这种想法的人多了。你得排队。”莱姆说。
小个子抄起一把铁锤就要砸他。
“够了。钉子。”
小个子停手了，不甘心的一把甩掉莱姆的下巴。莱姆朝着前面望过去，冰蓝色珠帘后面，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剪影，看不清面目。
“这名字很适合你。钉子。”莱姆又出言挑衅。
“朋友。从哪来啊？”珠帘后面的女人柔声说。
“这你管不着了。美女。躲在后面干什么，我都这样了，别怕。”莱姆晃动一下手铐。
“你不该动我们的人。买东西就买东西，不愿意可以杀价，再不行就走开。而你非要跟一个可怜得侏儒较劲。不是君子所谓啊。”
“你可以卖货，你也可以标榜。但是你不能又卖货，又标榜自己是君子。这很贱。”
珠帘里面的人不动声色，莱姆身后有个大个子，伸出扇子一般大的巴掌一巴掌呼过来，手掌带风，一般人挨上一下轻则眼冒金星，重则昏睡不起。
莱姆挨了一巴掌，眼冒金星，还能挺住。
“用点力。我还可以。”莱姆嘴硬。
大汉又伸出巴掌。莱姆双手架住了大汉巴掌——原来他早就用衣领藏的钥匙打开了手铐。从大汉腰上拔出枪。右手持枪指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左手单手绞住大汉的脖子迅速推倒身后一个角落，一脚踹向大汗的膝盖，大汗单脚跪下，莱姆躲在人形盾牌后面。
“都别动。”莱姆枪指着房间里几个人，“想死的就来。”
莱姆气势很强，暂时震住了这帮人。里屋的人缓步走出来，玉手掀开冰蓝色的珠帘，原来就是酒吧那个颇具异域风情的卷发女人。
“莱姆探长。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好了。何必如此。”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没必要演下去了吧。道上朋友哪个没听过铁头探长的威名？你来就来吧，只要一声吩咐，我们自然该配合就配合，何苦来哉用这样的方式？”
“卡特琳娜？”
“是小女子。”
“今天唐突了。我如果用警察的身份过来，你还会见我吗？”
“那咱们今天就放下身份如何？”
“像文明人那样好好聊一聊。”
“非常好。”
卡特琳娜让手下的兄弟们全部撤出去。莱姆取下弹夹，拉了一下套筒，伸手抓住飞出膛的子弹。然后把枪，弹夹，子弹都交给大汉。大汉揉揉脖子，恶狠狠盯着莱姆。卡特琳娜走进里屋，莱姆也跟上去。
美人卡特琳娜的会客厅很有哥特装饰的风格，奢华的实木护墙板，高挑的天花板，复杂拼花地砖，石材壁橱，还有带花边的灯罩，铺着丝绒布茶几，白亮的骨瓷茶杯，真皮高背椅子。还有一张搭着纱幔铺着丝绒被子的床。莱姆不禁联想卡特琳娜躺在上面，那画面一定很美。
忽然又让莱姆想到古早的吸血鬼电影，勾魂摄魄性感美丽的女吸血鬼一般来说都非常危险。
“坐吧。莱姆探长，我又不会吃了你。”
莱姆把屁股小心翼翼的放在真皮沙发上，腰上靠着一个丝绒垫子。
卡特琳娜莞尔一笑。整个空间香香的，香氛让人迷醉。长时间查案的压抑神经在此刻有所松动，身体松弛了一些。
“莱姆。我可以叫你莱姆吗？”
莱姆点点头。
“莱姆，我们的人只是辛辛苦苦做一点小生意，提供一些快乐。你便服过来，显然不是来找我生意的晦气。说吧，你要什么？”
卡特琳娜睫毛忽闪，两只大眼睛看着盯着莱姆，莱姆这才发现这双眼睛瞳孔是紫色的，不能长久地看，太销魂。莱姆眼睛转向一边，说：“你不要误会。我不是IIB，不会来查你们迷幻产品。我想找的是拔卡人。”
“哦。那群无政府主义的疯子。”
“你们合作过？”
“合作？他们在做的逆潮流的事情，一群披着复古主义和自我感动的玛丽苏，搞些荒诞的行为艺术，除了让群众和元首都讨厌，别的毫无用处。”
莱姆知道，迷幻卡贩子和拔卡人绝对不对付。拔卡人做的事情在卡特琳娜这样的迷幻卡贩子眼中是恶毒的罪行，甚至比警察还讨厌，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那我们可以合作了。卡特琳娜。帮我找到拔卡人，借力打力，你只需要提供信息，动动手指。借刀杀人，我都甘愿做那把刀。你就不要怕坐收渔利了。”
卡特琳娜站起来，“莱姆探长。很多年前，我爷爷带着父亲从西方逃难过来，路上捡了一个父母都饿死的难民女孩，那女孩长大了嫁给了我父亲。来到帝国，我们全族老少给富人洗衣服，掏化粪池，翻垃圾，女人们去按摩房，男人们下矿洞。三代人的心血才换来这样一点人畜无害的小生意。你说的话，我都懂，我们也有很有必要合作。但是，合不合作，不是看应不应该，而是看值不值得。合作是需要信任基础的。”
卡特琳娜转身端出来一个银色的托盘，红色的丝绒衬垫上面放着一张天蓝色带着细小亮片的卡带。
“这是？”
“蓝色奇迹。我们最新的产品。”
莱姆单手拿起来。那枚蓝色的小卡带闪耀着幽幽蓝光。
“大探长，放心。这东西不会上瘾。也没有传说中的破坏力，更不会让你的意识崩解。它能带来的只有一件事——纯粹而极致的快乐。”
莱姆还在犹豫，比起以身犯险，也许有更好的方式。卡特琳娜看他眼神游移，踌躇很久，也不强逼。
莱姆说：“你说拔卡人和你们没有合作。”
“确实没有合作。但是，我没说她们不是我们的客户。”
莱姆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没有人抵挡迷幻卡的诱惑。
“莱姆。看来你是没有想好。我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等你想清楚再来吧。还是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卡特琳娜抽走莱姆手上的蓝色卡带，放回托盘。
卡特琳娜说：“家人才值得信任。走吧，莱姆探长，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莱姆离开了，因为他脑海中出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他不想冒险。从一个旋转楼梯走下去，再穿过一条窄门。莱姆才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座酒店的后厨。大厨，传菜员，墩子，配菜，服务生，送货商，都在各自忙碌，没人看莱姆一眼，大家见怪不怪，总有奇奇怪怪的人穿过后厨。莱姆穿过后厨，走到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出了旋转门，发现卡特琳娜的人已经把自己车子好好停在路边。抬头一看，对面的大厦不就是首富沈万林的万林大厦。
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莱姆钻进车里，拿出手机，从内兜翻出一张名片。盯着看了很久，又放回内兜，发动汽车，一打方向盘从市中心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刚落座，美绪拿着一份东西走过来。
“莱姆。新发现。”
“哦？”
“我走访了沈万林公司的高管二把手，还有他的仆人。有了两个新发现。第一，和沈万林一起打天下的高管说过，沈在生意上非常圆滑，选择的投资领域都是非常前沿的蓝海，基本都是赚到钱就走，不会跟竞争对手打擂台，生意场上的树敌很少。但是，二把手无意间提起，曾经有一次沈万林投资失误公司险些完蛋，多亏了一笔基金会的大额投资，公司才撑过去。我去查了公司资料，发现了一个基金会的名字，顺藤摸瓜，你猜我找到谁？”
“量子波动的戴明远。”
“你怎么知道？”
“你悬念感立这么好，最不可能答案效果是最好的。”
“是啊，戴居然和沈早就认识。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一具量子波动的模体会在沈万林那里。”美绪一只手托腮。
“没什么奇怪的，之前坊间传闻，沈万林能做这个首富，完全是戴老板没有心思参评导致的，甚至为了不让自己评上首富，直接收购了杂志社。”
“这倒是很符合真正富豪的做派。”
“其二呢。还有什么发现？”
“我走访了他的一个老仆人，在他的别墅打扫卫生，是沈从老家带来的，也跟了他很多年。她给了我这个，从半年前开始，沈一直再在用。“
美绪拿出一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有一个浅棕色的方形小药盒，里面是蓝白相间的卡带。
“这是？”
“我问了白立峰。这是癌症病人用的强力止痛的药用卡带，一次性插拔使用。在意识深层消除痛觉，非常前沿的技术，还没有普及。”
“沈万林得了癌症？”
“我申请了查阅医疗记录的授权。马上就能证实。”
“如果是癌症晚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着急一定要冒险生命风险搞意识传输。”
“对，我问了老白，他说癌症疼痛一般分轻度、中度和重度，现在市面上重度止疼药片像是，二氢埃.托.啡.丁.丙.诺.啡、美散痛、安侬痛、羟甲左马喃。都具有一定的成瘾性，沈万林也许是不想被药物控制。”
“你的意思一般止痛药物已经没用了？”
“我猜是这样。授权下来看了病历就知道了。”
“沈万林有私人医生吧。”
“沈的私人医生叫做管波，管医生最近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了。他的家里人说他出差了，他的单位领导说他请假了。我又查了出入境记录，他还在国内。”
“躲起来了。马上上报，管波有重大作案嫌疑，请求通缉。”
莱姆感觉还是拼不出来这个拼图。如果是医生，那么他们之前的侦察方向都错了。莱姆觉得逻辑上有些奇怪，假设真的是医生做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雇主？他本应该在第一时间抢救意识崩解的沈万林，然后及时呼叫救护车，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做，任由自己的雇主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死了。
找到这个医生固然重要，但是其他线索也不能放弃。莱姆又掏出名片，他要去求一个自己非常讨厌的人，一个面目斯文，手段凶残的道貌岸然的人物。
莱姆拨出电话，对方接起了电话。
“你好。IIB方志辉。”
“你好。长官，我是莱姆。”
莱姆要去找的人，正是帝国思想犯的罪恶克星，意识形态调查局一等事务官，帝国元首直辖的神兵利剑之一，方志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