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夏并没有多说,她简洁明了地做了一些分析,然后总结道:“方总,我觉得这对科兴和欧力来说,是个双赢的结果。”

方隽全程都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插话或者质疑,这让程夏莫名有些不安。

她朝齐澜点点头,示意她把资料拿给方隽。

“这是前期欧力根据方总你量身定制的特辑计划,包括时间安排、封面策划、采访内容、推广方案等……”

方隽终于有了动作,他顺着程夏的介绍翻开了资料,但只翻了几页就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

他的语气依旧冷淡:“程主编,我知道前期你们做了很多工作,临时取消邀约是我的问题,我已经和陈铭表达了歉意,下半年科兴的刊物广告会全部给欧力。”

程夏一时语塞,他的意思是他拒绝了,但也补偿了,所以让他看这些资料并没有意义?

但她不想就此打退堂鼓,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方总,我想知道,除了行程上的问题,你拒绝邀约还有别的原因吗?”

话一出口,程夏的心就疯狂地跳动起来,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掐在食指的第二个骨节上,这是她紧张的时候会有的动作。方隽也知道。

看着她紧握着的手,他突然有些不忍,但也只是一瞬,他还是说出了口:“当然,要是合作对象是个不想见到的人,想必合作的时候心情也不会好吧?”

不想见到的人!

程夏仿佛听到了心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猛然断开的声音,钝痛感从心里一直蔓延到了掌心,针扎般地难受。

她就是那个不想见到的人。

她无意识地抿紧了嘴唇,拇指掐在食指骨节的力道也愈发地重,仿佛把疼痛转嫁到身上,心里面就会好过一些。

她来之前都做好了准备,不管他怎么说都受着,可终究还是伤到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还在因为那件事讨厌她,可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当时的事情明明疼的不是他一个人。

方隽看着微垂着脑袋的她,心里莫名闷地慌。

沉吟了一会儿,程夏开口了,声音沉的厉害,她在拼命压制着情绪:“抱歉,方总,这个特辑我是负责人,整块工作都是我在跟进,我没办法离开……”

她建议道,“我可以让我的助理齐澜和你对接,她熟悉整个项目内容,我……我可以保证不出现在你面前。”

心头细微的愧疚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他的心里燃起了一股怒意,她还真是喜欢撇得干净,既然不想出现在他的面前,现在眼前的她又算怎么回事?

“程主编,这就是贵刊邀约的诚意?负责人不出面,找助理和我对接?”

程夏有些抓狂,明明是他说不想见到她,她愿意如他的意,他又觉得他们没有诚意,到底是想怎样?

他就是铁了心要为难她,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好吧,那就让他来提要求,只要他肯提,事情反倒变得简单了,她应了就是。

她咬了下嘴唇,开门见山:“方总,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方隽嗤笑出声,“我想要的,你给的起吗?”

钝痛感再一次出现,程夏抬起头,撞进了方隽的一双眼睛里,那黑色的眼眸深邃的仿佛看不到尽头,里面有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突然有些气馁,方隽是真的很讨厌她。

她沉默着没有回应,眼看着气氛冷了下来,齐澜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角,程夏回过神来:“方总可以提提看。”

她的再一次妥协并没有让方隽如预期所想的那么愉快。

这不是他认识的程夏,从前的程夏恣意张扬,待别人好但也决不允许别人践踏她,要像现在这样被他三番两次地为难,她早就扑上来咬他了。

想到这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突然觉得和程夏这番你来我往的对话非常无趣,她让他提要求,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穿了,他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他眼中的恼意更甚,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见他许久不说话,程夏轻轻唤了他一声:“方总……”

方隽叹出一口气,他还是妥协了,如此轻易的。

“我会重新考虑邀约的事情,今天请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希望到时候程主编也能带上你说的诚意。”

“肯定。”程夏马上应承下来,心里有些欣喜,他竟然说可以重新考虑邀约,她以为会无功而返,谁知道他竟然松了口……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颇有些“得寸进尺”,“那请方总告诉我一个考虑的时限。”

方隽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们特辑真正发刊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放心,不会耽误你们。”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抱歉,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参加。”

这是要谢客了。

这样的结果已经超出了程夏的预期,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免得惹得他不悦。

她跟着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起猛了,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整个人都天旋地转起来,随即身子一歪往边上倒去。

眼看就到摔到在地,从侧边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她。

也就几秒的时间,眼前的黑暗过去,光亮随之而来,程夏看清了眼前扶住她的那个人,她轻叹了一声:是方隽啊。

这是时隔八年之后第一次的近距离接触,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四周的一切好像被谁按下静音键,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嘈杂。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程夏好像又看到了从前的那个少年笑着打趣她的模样,听到他笑呵呵地说:“傻子,站着也能摔倒吗?”

她的鼻子顿时酸涩地厉害,眼泪盈在眼底几乎要掉落下来。

见到他的时候没有哭,被他为难的时候没有哭,但这会儿,只是被他扶了一下,只是得到了似是而非的些微关怀,她却突然很想哭。

方隽眼里的担忧一闪即逝,他很快放开手,后退一步又恢复了一贯冷淡疏离。

程夏低着头拼命忍着眼泪,快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齐澜赶紧扶住她,担心地问:“程夏姐,没事吧?”

程夏没说话,只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