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圆领着族人回到庄子内时已经是傍晚。
吴宅小楼内已经备好了饭菜,菜香四溢,今天是吴远山和吴远方第一次出猎,众人此时也是默契的等待他们。
“这两孩子今天第一次跟着出去打猎,不知道这两孩子表现得怎么样。”
“这两孩子有大哥照顾着,肯定没问题!”
吴方明回道。
说话间,小楼外突然传来刘倩的哭骂的声音。
“你说你怎么搞的,去打个猎,这肩上怎么包扎起来了啊?”
“远方,远方!”
“你躲什么?”
“让娘看看?”
“你的脸怎么了?”
刘倩轻轻抚摸着吴远方肿大的脸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们爷俩要是出个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啊....”
“呜呜呜....”
吴远方心中越来越不是滋味。
“娘,你别哭了,娘。”
“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想哭。”
吴远山双眼泛红。
听到声音,吴传涛和吴方明等人也出来了,吴传涛看着打猎回来的三人,他叹了口气。
“先进来吃饭吧,人活着就好。”
一行人进入小楼。
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只有刘倩正满脸泪痕的一会摸摸吴远方的脸,一会看着吴方圆的伤口,嘴里不断的骂着那个伤害了自已儿子和丈夫的人。
“行了,闭嘴!整天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
吴传涛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怒吼。
整个小楼瞬间安静下来。
“进香吧。”
吴传涛捻起三根香,像往常一样插入香炉内,众人随着吴传涛一起朝着牌位鞠躬。
“坐吧。”
“吃饭。”
整个吃饭的时间当中,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吃饭不断咀嚼的声音,还有刘倩时不时的抽泣声。
等到众人吃完,放下碗筷,吴传涛看向吴远方和吴远山,他表情严肃。
“我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今天你们垂头丧气的像条狗一样回来了,但好歹是活着回来了,活着就有希望!”
“但你们还年轻,莫欺少年穷。”
“男儿,当自强!”
......
即使饭桌上什么都不说,大家也大概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吴家庄在连城外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等闲强盗帮派是不敢打吴家庄主意的,再加上吴方圆一流武夫的实力,能让吴方圆受伤的,也就呼之欲出了。
除了野狼帮,再无他人。
想到这里,吴远山对着吴远方说道:“咱哥俩出去走走?”
吴远方愣了一下,点点头。
二人离开小楼,走出吴宅,走在田间小道,微风袭来,两边的花草随风飘摇。
夕阳西下,两人找了个高处就席地而坐,看着这眼前的风景,心也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吴远山也眯着眼享受凉爽的微风,半晌。
“那个时候...大伯打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懂。”
吴远山略显诧异。
“他是我爹,他最想让我活着。”
“......”
“表哥。”
“嗯?”
“你好像长大了。”
吴远方瞥了他一眼。
“我本来就比你大。”
吴远山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现在除了年龄,就脸比我大。”
“好啊,你敢嘲笑我,看我不挠死你。”
吴远方作势要挠吴远山痒痒。
“哈哈哈哈,饶命,饶命,我认输了!”
吴远方虽然大一岁,可自小就打不过吴远山,他也只能想出挠痒痒这种方式来让吴远山求饶,以维持他当哥哥的威严,让吴远方庆幸的是,他每次使出这招,吴远山都求饶了。
“给你,哥。”
吴远山从怀里掏出一枚颜色呈深绿色,上面有着两道奇异的纹路,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果子。
“这是什么?”
“伐髓果。”
“我爹给你的那枚?”
“那我不能要。”
吴远山将伐髓果塞到吴远方手上,吴远方又硬生生塞了回来。
吴远山哭笑不得。
“我的哥,没跟你客气,我是真不需要这东西。”
“你凭啥不需要?”
吴远方一副你吹牛的表情。
“因为我的经脉已经全部通了。”
伐髓果,有疏通经脉,剔除杂质的效果。
“啥?你说啥?”
“真通了。”
“不好笑。”
“骗你是狗,真都通了!”
“那更不好笑了......”
“我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比你厉害了......”
山风涤荡,在二人心田上迈过,带走了那些屈辱与愤怒,直面向白云蓝天。
“心情好点了没?”
吴远方愣了愣。
“吹吹风确实好点了。”
吴远山咧嘴一笑。
“走,那咱去练武场训练?”
“走!”
……
与此同时,吴宅小楼内。
听完吴方圆叙述的吴传涛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他狠狠一锤敲在桌子上。
“我吴家庄难道真的要一直被野狼帮压榨吗?”
说着说着,看着吴方圆肩上的伤口,他眼眶微红。
“如果不是为了这上千族人,为父真的想与他们拼命了!”
这数十年来,吴传涛与野狼帮虚与委蛇,在吴家庄族人面前,他是说一不二的族长,在野狼帮面前,他就像是一条狗。
今天看着吴方圆身上的伤,这十多年的委屈求全终于在此时忍不住发泄。
“爹,我没事,这点小伤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父亲生气,吴方圆赶忙说道。
“方明,这几天你跟方圆换一下差事,你跟老熊他们去打猎,教导族人的事交给方圆,等你哥伤好了,再换回来。”
吴传涛看向吴方明,发现吴方明正一言不发的呆坐着看向窗外。
“你发什么呆呢?”
吴方明看向父亲和哥哥,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事情不对。”
“什么不对?”
“按大哥所说,这二当家李以淑已经决定要杀了远方,却被三当家拦了下来,而且三当家和二当家都听那个瘦小男子的。”
“能让二当家和三当家都唯首是瞻的那只可能是那位名列武夫榜的大当家刘铁山。”
“问题就出在这里。”
吴方圆和吴传涛一脸疑问。
“可这有什么问题?”
“刘铁山因为什么原因让二当家李以淑停手,对于我们这些庄子,他们掌握生死大权,向来是予取予夺,杀远方对他们来说是随手的事。”
吴方圆有点纳闷。
“或许是心情好?”
“或者不想彻底得罪我们?”
吴方明无奈笑道。
“哥,你自已听听这理由靠谱不。”
吴传涛点点头。
“老三,那你觉得是什么?”
吴方明一只手杵着脑袋不断思考,另外二人见状也不去打扰他。
半晌。
“野狼帮三位当家的出现在小泽山,这件事便很不同寻常。”
“他们来小泽山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事。”
“不是一般的小事,还肯定是大事。”
“对,一定是这样。”
吴方明一拍手。
“这件事大到让他们不想在中途发生任何意外波折,所以才放任你们离开。”
“最后再禁止我吴家庄在野狼帮地盘上狩猎,野狼帮占据野狼山脉,可这野狼山脉数十座山头,野狼帮哪里管的过来。”
“这么一来,他们做事的所有逻辑就说得通了。”
吴传涛点点头。
“有一定道理,但这些都还只是你的猜测。”
吴方明握紧拳头。
“没错。”
“所以我打算明日替大哥备一份厚礼上山,给三当家道歉!”
“三当家?”
“没错,就是三当家!”
吴方明郑重的看向二人。
“大哥,爹,我感觉吴家庄又快到了生死存亡都时候了。”
吴方圆和吴传涛瞳孔微缩。
“那这盘棋……”
“你下吧。”
……
……
小泽山瀑布下。
夜幕降临,点点星光泛滥,远处的金雷树也隐隐散发着金光,只是不如白日那般强烈。
金雷树,星空,湖面,交相辉映。
刘铁山走了之后只剩下断二与李以淑二人。
“为什么要拦着我杀吴家庄那小子?”
“我不是说了吗?大当家的不希望把事情闹大。”
李以淑轻蔑一笑。
“我了解他,他不是个怕事的人。”
“大当家自然不可能怕那些刁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若是杀了那小子,甚至把吴家庄那些人全都杀光,别人都会知道吴家庄有人在小泽山被我野狼帮杀了。”
“到时候连城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小泽山!”
“死人和不死人是两件事,不把事情闹大,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李以淑静静的看着断二,半晌,她缓缓开口。
“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在金雷果成熟之前,最好都给我老实点。”
“否则,我不介意野狼帮少一个当家的!”
断二闻言不由自主的笑了,狰狞的脸庞在夜晚显得有些恐怖。
“你好像没有搞清形势啊?我亲爱的二当家。”
“都是顶尖武夫,除非你有名列武夫榜的实力,不然你凭什么说杀我?”
“而且,你觉得大当家走的时候告诉我这里的事情,还让我来这里帮你,是为了什么?”
李以淑的表情微微错愕。
“你是说......他不放心我?”
随后,她轻咬嘴唇,仰望天空,久久无言……
......
“我准备出去一趟。”
李以淑似乎调整好情绪,看着断二说道。
“去干嘛?”
断二有些诧异。
“去借钱。”
“大当家的钱虽说是下个月能寄过来,但总要做两手准备。”
“我会看好这里的。”
“你最好是。”
断二点点头。
“对了,那吴家庄两兄弟之前不也是天山派的么?你不认识?”
李以淑微微一笑。
“他们什么货色,进了天山派也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估计连兵营都没出过,哪里知道真正的天山派是什么样子。”
“难怪,你与那吴家庄毫无情面可言。”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什么事?”李以淑问道。
“别喜欢上大当家的,大当家胸怀壮志,不可能为你......”
李以淑笑了,她戏谑的看着断二。
“断二,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自作聪明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我也得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
“别喜欢上我。”
断二错愕,愣在原地。
李以淑也不管她,转身单脚一蹬,整个人身轻似鸿雁般离去,只留下飘在空中清冷的声音。
“大当家的信任你,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但是......不准让金雷树少一片叶子,我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得是什么样。”
“不然,天涯海角,你都死无葬身之地,即使我李以淑杀不了你,但是我李家对付你一个顶尖武夫绰绰有余!”
断二看着远去的李以淑,伫立在原地。
“有趣......”
夜风拂过湖泊,泛起一阵阵涟漪,湖面上的星星像是在向谁招手。
断二轻轻的走到金雷树附近,他找了处草坪茂盛的地方,躺了下去,仿佛被棉被包裹着。
他仰望星空,繁星点点,过往的回忆片段不断在脑海中播放,他喃喃自语。
“这么多年,又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