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由北向南而行的列车穿过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一头扎进了秦岭的隧道群,这是一列绿皮列车,在通了高铁之后,这种绿皮车的运行车次就砍掉了大半,只保留少部分的车次还在运行,老的铁路干线主要成了货运线。李凡正是坐的这种绿皮列车的硬卧车厢。李凡大名叫李不凡,这是他舅舅给改的名字,小的时候他舅舅抱着他说“我的大外甥怎么能是个平凡的人呢?你看看这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哭声嘹亮,蹬腿有力,连尿床都比别人尿的远,肯定不凡啊!”于是乎上户口的时候名字就填了个李不凡。

长大点他爱粘着他舅舅,他舅舅又嫌他烦,说“你烦不烦啊?叫你不凡,就是叫你不要烦人,怎么越叫越烦呢”。后来上了小学,同学之间就爱起外号,见面就叫他“烦不烦”,他就埋怨家里给起的这个名字不好听,时间长了家人和亲戚朋友都叫他李凡,大名反而不怎么叫了。

李凡今年19岁,一米七几的个子并不高,也不胖,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结实,站在那里有股如临渊岳的气势。今年刚高考完,他就告别舅舅回家看了妈妈和妹妹,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同学都在古城,也没什么人能陪他玩,听说成绩出来了,就打算回去报志愿了。李凡躺着也睡不着,一边思考着报什么学校,一边又回想着自己的过往。李凡的妈妈是远嫁到保定的,在七岁那年,父亲不幸出车祸离世,两年后母亲再嫁,有了个妹妹,继父对他也不坏,但小子就是不听话,整天到处打架惹事,要么上网吧玩游戏,家里就管不住,谁的话都不听了。外公和舅舅就商量着把他弄过来读书算了。妈妈一直什么都听外公的话,就是在远嫁这件事上没听,妈妈说:那时年轻,总想着自己人生总要自己做一回主,就扭着外公,远嫁了过来。嫁过来就后悔了,娘家离的远,举目无亲,有个大小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那时舅舅还在当兵,妈妈的婚礼都没参加。

李凡的亲爸在当地一家国营企业上班,也没什么不良爱好,就是爱喝酒。酒量又不行,一喝就醉,喝醉了就爱耍酒疯,有一回妈妈顶了他几句就被爸爸打了。舅舅知道了就借着探亲假,过来把他老爸就揍了一顿。听姑姑说老爸以前练过摔跤的,老爸的师父是保定跤界大名鼎鼎的快跤王常东升的徒弟。保定快跤也叫散手跤。它重视快速技术,是大架式出场。保定跤 手法上擅用:撕、崩、捅、把位占先,下盘腿倒,上下配合,天衣无缝,打闪认针,妙计连珠,以快打快,刚中有柔,猛中含智,绵里藏针,长于以小制大,左道旁 门,散揸相合,潜移默化,瞬间将对手制于末路。老爸年青时也爱和人动手,在当地跤界也是小有名气。

听说当时舅舅是进屋关上门和老爸动的手,前后一分钟都不到,舅舅就出来了,老爸是被人抬着出来的,住了两个多星期的院才回来。记忆中老爸也从来不提这件事,被小舅子打上门这在当地是很丢脸的事情,后来爸爸也再没打过妈妈。但每次舅舅过来,老爸总找各种理由出去打牌,酒也不喝了。舅舅走了老爸也就不打牌了,又开始喝酒了。后来老爸出车祸,舅舅和姥姥姥爷都过来了。丧事办完后,姥爷打算把妈妈接回去的,但妈妈不同意,觉得抛不下这个家。但李凡知道妈妈其实是舍不得自己,奶奶和姑姑都明确表示,妈妈如果回了娘家,就不能带走李凡。

姥姥和姥爷就帮妈妈开了个凉皮店,一起经营了几个月,生意慢慢好了起来,姥姥和姥爷就把店交给了妈妈,然后又雇佣了一个打下手的人,姥姥和姥爷就回去了。虽然老爸车祸对方也给赔了一笔钱,但妈妈却从来不用,说那是爸爸的命换来的,一部分给奶奶养老,一部分给李凡成家。

妈妈要撑起这个家只能起早贪黑的干,李凡就没人看管了,自己一天到晚的瞎跑,越来越野。两年后妈妈经人介绍,又组建了一个家庭,继父人很憨厚,对李凡也不错,好吃好喝的从来没亏待过,但他就是觉得继父是个外人。后来有了妹妹,李凡觉得自己成了外人,觉得妈妈把爱都转移到了妹妹身上,更是淘的没办法,上学不好好上,经常和人打架,学抽烟,作业不做,还撒谎逃学,眼看着成问题少年了。十三岁那年上了初中,和另几个不学好的同学为了上网,竟协迫着一个同班同学回家偷钱,这事被人家长知道了找上了门,妈妈气得抄起棍子就打他,李凡情急之下夺棍子,却是把妈妈推了一跤,继父胆小不敢上来,只是气得只跺脚。李凡就干脆跑了出去,离家出走了,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家。其实他当时心里也是很懊悔,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没法面对妈妈,觉得自己很不孝。李凡离家出走,家里的人就急的到处找他,姑姑和奶奶也一起出动了找,奶奶还和继父家里人吵了起来,后来还报了警。李凡在网吧门口还看到了自己的寻人启事,但他就是躲着不肯出来,网吧也不敢去了。身上本来就没几个饯,两天就花完了,饿得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去乞讨,就溜到城外乡下地里拔红薯,开始吃生的,吃的肚子疼,实在吃不下去了。后来又试着抱来秸秆掏个坑烤着吃。晚上围着火也暖和点。半夜不知名的动物叫声让李凡心里直发毛,后面就不敢再在野外过夜了,偷偷躲在商场楼梯间里过夜,有时半夜在街上游荡,看到很多半夜就起来为生活奔波的人,想起妈妈和继父的辛苦,想起了家里的舒适温暖,他也很想回家去,但又不知道怎么面对家人。白天有好心人在路上看他浑身脏兮兮的,就给他扔几块钱。有人问他他也一声不吭,别人也就摇头叹气的走了。

就这样流浪了七八天,李凡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这时突然出现的舅舅找到了他,然后就办了转学手续,跟着舅舅来到了古城,在古城中学上学。

办好上学手续后,刚好是个周末,舅舅把他叫进一间屋子里,关上门后啥也没说,拿起一根棍子上带绳的鞭子开始抽他。李凡从小到大还没挨过这种暴打,一鞭子抽过来,大腿上先是火辣辣的,接着就是钻心的疼,那天李凡把嗓子都哭哑了。先是叫唤,见没用,就是骂,这下打的更猛了,也不敢骂了,那就求饶、下话……舅舅一声不吭,就是个打,打三鞭子停一下,接着又打。打了一阵子就让他跪下,不跪就是三鞭子,然后开始让他自己检讨自己错在哪儿了,一件件的扒,反反复复的问,要是说谎,前后对不住就又抽……。

那次可是让他记忆犹新,一辈子忘不了的饱打。常听人说“那谁谁吃过饱饭没挨过饱打”,李凡觉得自己是挨过饱打的人。后来才知道,那鞭子是当地农民打牲口的鞭子,鞭杆是用当地的一种木头,叫鸡骨堵,这种木头木质坚硬,剥了皮之后表面非常光,而且越盘越光滑。当地农民都喜欢用他做鞭杆,平原里很难见到这种树,北山秦岭里却多的是。鞭梢是用生牛皮拧成的,末端还绑成一个小疙瘩,抽在身上只伤皮肉不伤筋骨,那感觉却是钻心的疼,一鞭子下去,牲口都疼的一蹦三尺高。当时抽着疼,隔着衣服那腿上的皮肉都快被抽出了血,肿起一楞楞的布林(伤痕),但筋骨却是一点事没有,行走坐卧也不影响。真是个居家旅行打孩子的必备神器啊。三天后李凡身上的布林就好的差不多了。

此后除了每天的学习任务外,舅舅开始教他锻炼身体,坚持跑了三个月步,从开始的三千米,增加到了一万米,肺活量大大提高。然后开始练站桩,也不知道叫什么桩,就跟一个猴子一样半蹲着,仰着头,双手掌心并拢向前,靠在身前,肘和手要尽量并拢,样子就像一只猴子半蹲着抬头望月一样。舅舅只说要点就是:包肩、裹胯、束尾、内外天地翻。然而后就是纠正动作,上面肩要向前包,下面胯又要向后裹,跟个拧麻花一样,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好在舅舅并不要求强练,累了就起身活动一下。精神好了接着蹲。而且这个桩是个活装,三口气入丹田,接着就要展身,展身就要求头向上顶,脚向下钉,双手抱在丹田处,成直立式。束身就蹲的跟个猴一样,开始浑身难受,蹲完之后却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极是舒服。慢慢就爱上这个感觉。后来就觉得一天不练浑身难受。一年后舅舅在这桩功的基础上又教了他一个拳,叫劈拳,又教了个水底按瓢的动作。这一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六年下来从未间断过,初中的3年。舅舅就是教他站桩,和一个劈拳,一个水底按瓢。高中后教他步法,一个寸步,一个虎步,一个践步,然后步法套着拳练,各种步法连环练,练了一年多,一个践步可以践出三米远。高二教了五行拳,十大形,老三拳。高三虽然课程紧,但李凡练功后精力比别人旺盛,学习也没落下。舅舅还教他静坐入定的练法,感觉自己的精力从来都不是问题。平时十二点休息,四点就起来了,先打坐,五点练功,晚上自习完了,回到家和舅舅喂招,练入身,接手,抢步占中门。完了就洗漱休息。也没感觉累,也没感到压力,高中就这样完了,和别的同学感觉的紧张的高中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