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医院离他们小区非常近,五分钟之后,院子里又响起救护车的嗷嗷鸣叫。

穿制服的警察、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躺在屋门口一声声尖叫的吕瑶,不时骂几句的许巍,门外站着的看热闹的邻居,两室一厅的房间里一时间挤满了人,乱哄哄的像菜市场。看的眉妩有点发傻有点发蒙。眼睛红了,思绪乱了,头脑混沌一片。眉妩瞧着眼前的一群人,感觉自已像在看一场5D电影。心里不知道是屈辱,还是愤恨。坐在床上,一时失语,一时动弹不得。

眉妩好想破口大骂,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眉妩好想随便抓什么东西,朝许巍和吕瑶砸了过去。砸他们个头破血流,好出了心头的这口恶气。但是她却抬不起手来。

吕瑶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警察让许巍陪同。

家里终于安静下来,眉妩头往后一仰,咕咚倒下,人几乎虚脱。刚刚发生的一切,真像一场噩梦。不,比噩梦还可怕。噩梦醒来,就是另一个明朗的早晨。而刚刚发生的一切,次日来临,还将继续。

活不了!

眉妩想到从此以后,今夜将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想到自已的名字,将在那些粘着青菜叶的牙齿之间,反复被咀嚼。想到将来自已会遇到的那些躲躲闪闪的怜悯目光,眉妩气都喘不匀了。她感觉自已要散架子了,胳膊呀腿呀眼睛呀,好像被抽了筋扒了皮,组织不到一起了。

自已在这个小区再没脸活下去了!

哪里是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没人知道,眉妩外表的坚强,不过是海边的沙塔,看似坚不可摧,原来只要一阵风过,一阵雨过,顷刻间就会崩坍的体无完肤。

眉妩的心,像有钢刀在扎。

痛,太痛了!

眉妩杀了许巍的心情都有了。

眉妩病了,高烧,满嘴的燎泡。幸亏是周末,不用请假。

眉妩在家躺了两天。四十八小时水米未进,饿的胃一抽一抽的疼,她也懒得起床吃饭。她想,不如就这样饿死算了。一了百了。人到头终归难免一死,不如趁着年轻故去,朋友念起的还是她年轻的容颜,也算好事。

两天里,许巍没有回家,连个电话也没有。

周一早晨,眉妩的高烧退了,爬起来给自已做了一碗疙瘩汤,放了一个鸡蛋,撒了香菜末。

躺了两天,眉妩想明白一件事:今后,得为自已好好活着!

从父亲过世起,她就没为自已好好活过。凡事都想着母亲会怎么想。母亲在世的日子,眉妩的人不能每天陪在她身边,心却始终在母亲身上。为了哄母亲开心,那么烂的二人转,每个月都要陪着看两回。为了陪母亲去早市买菜,眉妩节假日没有睡过懒觉。连去时尚街买衣服,也拖着母亲前往。能想到的,能做到的。眉妩自问都是尽了力的。

母亲走了,眉妩还是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

还有许巍。

因为许巍允许母亲和自已一起住,眉妩心里多少感恩戴德。他在外面鬼混,她也装聋作哑。甚至连问都不敢问,更不要说责怪。她不想母亲听见他们吵架,怕母亲伤心难过。

和南平相爱,不仅觉得对不起栖凤姐,也愧对许巍。

这回好了,吕瑶这么一闹,她和许巍之间扯平了。眉妩再无需在意他的感受。

许巍终于打来电话。

眉妩提起离婚的事情。

许巍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叫:你就那么急于离婚吗?我知道你就喜欢小白脸!

眉妩对着暗夜冷笑: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明天早上八点,民政大厅见。

眉妩异常冷静,声音近乎冷酷: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写好了。房子留给你。我会在一周之内搬出去。

到底还是有夫妻情分的。凭许巍的工资,再买房子,相当吃力。一个女人,很容易养活自已。何况,眉妩的工资很可观。

许巍无话。

许巍第二天并没有去民政大厅。眉妩白等了半天。

许巍不想离婚,无奈吕瑶疯狂,找了医生朋友,开出伤害证明,欲告告他伤害罪。许巍这才不得不找眉妩商量离婚的事情。

眉妩心里可怜许巍,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牵着不走,打着走。吕瑶不来家里闹腾,不找律师,他还不开口离婚。非要人家逼的走投无路才肯屈服,图啥呢。

事到临头许巍还嘴硬: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就不离。大不了,她找人整死我。

眉妩说:我祝你们幸福!她才不想许巍出事呢。感情不在,亲情还在。前夫有个三长两短,前妻未必会亲者痛仇者快。如果许巍过的不好,眉妩知道,自已依旧会心里不爽。

过去,没办法完全忘记,更没办法完全抹杀。

到底眉妩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只想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如果,如果能够幸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