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7月3日这一天,卢可路非常高兴,儿子卢晓伟中考成绩出来了,级部前五十,重点高中应该没问题了。决定暑假带儿子和女儿一起,去深市,一来探望在深市打工的妻子,二来让两个孩子去深市迪士尼乐园玩玩,这是初一时答应儿子的。
暑假期间托关系买了三张票,卢晓伟二叔他妹夫的三姨夫,在窗口卖票。这年头,没有关系,只能买到无座票,俗称站票。
这天,他们终于踏上了去深市的火车。上车之后才发现,三张票座位不在一起,两张票前排靠窗,一张后几排靠走廊,当然是小伟和妹妹前排,卢可路单独在后排。
车子还没动,车厢就挤满了人。这个季节,估计买站票的比坐票多。所以火车启动后,车厢里能站人的地方站满了人,不能站人的地方,躺满了人。
那个年代,所有的人都很忙,坐火车的大多都是外出打工的。买火车票,都是熬夜排队。所以脚和袜子,三天两日不洗很正常。有的打工人,除了雨天洗洗袜子和鞋子,顺便泡泡脚,平时没有洗脚的习惯。所以车厢里的空气,味道浓郁酸爽。不过好在吸烟的人众多,不但蒙蔽了双眼,还掩盖了儿屎的味道。
车厢内隔排交流异常困难。卢克路交代两个孩子,吃自带的饭,喝自带的水,尽量少上厕所,深市是终点站,火车停了慢慢下车,一定要看好行李。
虽然隔排交流困难,但是挨着的人之间说话,非常轻松。不只是促膝交谈了,直接是促身交谈了。
没过几站就上来几个,城里人模样的中年人,挤到了卢克路面前。
不知道为啥,其中一个皮肤白皙的中年人,特别健谈。
卢克路是那种面善心也善的那种人,别人和他聊些无聊的问题,也不得不陪聊。还于心不忍的吸了对方,一支高档3五牌香烟。
不知不觉,卢克路跟着白面中年人,下了火车,出了车站,坐上了一辆面包车,那两个城里人模样的中年人,也跟了来。
面包车在城里不停的穿插,来到了城乡结合部的一个村子里,很熟悉的开进了一个院子。
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等卢克路慢慢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嘴上也被粘上了胶带。
这是要干嘛啊?我被绑票了?这是抢劫?孩子他们呢?
身边已经换了人,身边的人面相就不好了,五大三粗,面目狰狞。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没办法绑的够紧,无法挣脱。卢克路无法判断,这帮人要对他干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不是好事。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屋里黑了下来,听到外屋里,几个人在喝酒,划拳声不绝于耳。卢克路心急如焚,脚麻了,手也麻了。嘴里发不出声音。
听到有人进屋,有人在喊:“林哥,来喝点。”对方没有说话,直接走进卢克路的房间。拉开灯,走近检查了一下手和脚。然后走出去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三个王八蛋,谁让你们用绳子绑的手和脚?!为啥不用胶带?!为啥不喂他吃饭喝水?!明天要是出了问题,看我不把你们三个给割了!麻痹的老六,没喝回酒么,喝成这种熊样,操!”然后听到摔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那个林哥的声音:“明天早上六点,准时送过去,别耽误了。”“一定,一定,林哥放心。”“操”又是关门的声音。
卢克路感觉不太妙,这伙人莫非是?太恐怖了。
正想着一个绑匪进来了,端了一杯水,走近,撕开胶带,就开灌,动作粗鲁野蛮。
卢克路已经非常渴了,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喝再说。
给他解开手,又解开腿,他赶紧活动活动。心想此时不跑,就没有机会了。
他迅速撞倒了身边的绑匪,冲出里屋,迅速抄起地上的板凳,砸向了外屋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另一个已经醉过去了。
跑出屋门还有个院门,黑灯瞎火,慌张中,头撞到了砖砌的门垛上了,剧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跑就是了。
奇怪的,后面没有人追他。即便是这样,卢克路也不敢有片刻停留。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跑的,更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他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于是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飞,他就高高的悬浮在空中飞,大到地面上的山川河流,小到房屋行人,他都能清楚的看到。
他可以随便去哪里,世界各地,想去哪里,飞过去就可以了。
你要是想飞很远的地方,地球就配合你缩小,节省你时间。
如果你想飞近处,地球就会放大,方便你看清。
你还可以认识你看到的任何人,在梦里有名有姓。
卢克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正当他梦中要飞回家的时候,有人把他踢醒了。
火车进站了,深市到了。卢晓伟和妹妹赶紧收拾东西。回头喊爸爸,没有应答。还有行李在行李架上,只好自己站到座椅上,勉强弄了下来。
站到座椅的时候,特意四处找寻了一番,也没看到爸爸的身影。
等所有人都下光了,他们才下车,可是火车外面也没有啊。
妈妈说好要来接站的,难道迫不及待的去见妈妈了?不应该吧?
陆陆续续都出站了,卢晓伟不得不带妹妹出站。
妈妈就在出站口等着,没有爸爸的身影,卢晓伟和妹妹冲到妈妈面前,两个人几乎同时的问妈妈:“看见爸爸了没?”妈妈也同时疑惑的问道:“爸爸没和你们一块?”又是卢晓伟和妹妹同时回答:“我们找不到爸爸了。”妈妈开始着急了:“晓伟,你们最后看到爸爸是啥时候?”卢晓伟:“好像是,好像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其它车次的火车陆陆续续到站,不停有旅客出站,快两个小时了,就是不见爸爸的身影。
妈妈只好无奈的说:“咱们回吧,说不定你爸爸也找不到咱们,先回去了。”
打上出租车,他们回到妈妈住的地方,也没看到爸爸的身影。
一家人这才彻底着急了。
妈妈:“这样,你们两个在家等着,我回车站再找找。”卢晓伟:“我和你一起去吧妈妈。”妹妹吵着也要去。
妈妈:“我再回趟火车站,爸爸要是回到家,没人也不行,你们两个就在家等着,如果爸爸回来了,你们就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卢晓伟急忙答到:“那好吧,无论什么情况,妈妈也不要在外面呆的时间太长,爸爸有可能迷路了,早上说不定就回来了。”“好,但愿如此。”
卢晓伟的妈妈又去了火车站。
折腾了一夜,没有找到老公。妈妈只好去车站派出所寻求帮助,派出所民警非常认真的做了笔录,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消息等不来,老公还得找,卢晓伟的妈妈,把深市几乎翻了个遍。
卢晓伟和妹妹,有时候是跟着妈妈,有时候是单独,在深市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小广告。
妈妈的工作也丢了,没有心情工作了。
卢晓伟和妹妹的迪士尼乐园之行泡汤了。整个暑假都在找爸爸。
开学前几天,妈妈无奈的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老家。
卢克路被人从梦中踢醒,非常不开心。他的梦刚到关键时刻,梦中马上准备回家了,被弄醒了。
睁开模糊的双眼,发现自己就躺在ATM提款机旁边。
他赶紧起身,剧烈的头痛随之袭来,差点没站稳摔倒。
踢他的是银行工作人员,早上例行检查ATM机,却发现有流浪汉在这里过夜。
卢克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躺在这里。
结果,银行工作人员直接打断了他说:“不行你去救助站吧,你怎么总是喜欢来这里过夜,都十几天了,晚上你要是再来我就报警啦。”
卢克路莫名其妙的被凶了一顿。肚子又饿了,出门左转有家早餐店。店主很好,是位中年妇女,体态微胖,身高165,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属人见人爱型。看到卢克路进门,店主就招呼:“莫名哥,老三样?”卢克路答到:“是的。”然后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下。
吃完早饭,卢克路摸遍了口袋,没有分文,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别傻站在那,快点干活啊。”店主冲他微笑着说道。
店主叫柳萍,快餐店已经开了十几年了,生意一直很好。老公叫王悦刚,是个老实憨厚的片警。
第一次见到卢克路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样貌穿着像城里人,但是衣服确实脏脏的,手上有伤,感觉和谁打了一架的样子,神情木讷呆滞,问话答非所问。一定是很饿了,直接走到里面,抓起包子就吃。柳萍赶紧把他安置坐下,然后又上来包子和稀饭,还给他上了小咸菜。柳萍断定,这是迷路的精神病人。
就这样,卢克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种生活。直到有一天,店主的丈夫来到卢克路身边告诉他:“终于找到你的家人了,卢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