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沉酣地睡了一觉,未曾被梦境打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当他睁开眼眸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坚实的实木地板上,身上盖着一床温暖的毛毡,而他的衣物和斗篷则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那柄陪伴他一路到此的剑也静立于墙边。
他似乎是睡在这户人家的玄关处,白色的木门古朴且斑驳,上面钉着一颗钉子,挂了一个蓝色大耳朵的毛绒玩偶。
约翰拿起衣服,惊讶地发现原本破碎不堪的布料已被细致地缝补起来,无法修补的地方还用红色补丁巧妙遮盖,这份贴心让他心中充满感激,迅速穿好衣服后,他将毛毡卷起放置一边,提着剑步入客厅。
客厅中,有一扇宽敞明亮的大窗户,屋主此刻正穿着与挂饰同款的蓝色毛绒拖鞋,身着一件及膝的白色连衣裙,在内室拿着扫把打扫卫生。
窗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双鹤图,下方设有一张红漆桌面的桌子,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张面对窗户的靠椅;靠玄关的一面墙壁,则矗立着一个及腰高的柜子,其上陈列着各式瓶罐器皿,整个空间简洁而不失雅致。
察觉到约翰的动静,女子忙着手上的活计随口问道:
“我叫鹤,你叫什么?”
“约翰,约翰·里斯·戴维斯。”
约翰自顾自坐到面窗右手边的椅子上,将斗篷盖在身上看向窗外——一片灿烂盛开的向日葵花,他算是知道那个老人说的黄金树是什么植物了。昨夜应该是有些风雨,主人忘了关窗,一些树叶和向日葵花瓣被风携着吹了进来。
女主人终于打扫到了客厅。
是一个五官宛如石刻般冷峻的女人,绸缎般的黑发披肩,细长的眉毛如瘦金体汉子“一”,这令约翰想起曾在一位南下漂泊的新亚洲人手中见识过的瘦金体“知行合一”四个字。那一汪灰黑色的眼睛又如同一潭老泉安分守己,静静蓄在那双犀利如剑的眉宇下。
难以想象,眼前这位看似纤弱的女子竟然就是黑龙王朝十二卫之一的太阳鱼。
约翰拨开额前的头发,怀抱着剑,试图将昨日那个浴血奋战的复仇女神形象与眼前这个恬静居家的女子重合起来,果然,就算拎着的是一柄扫把都隐隐漏出杀气,她正是此行的目标无疑。
鹤正打扫着从昨夜未关窗户飞进来的树叶与灰尘。一朵稚嫩的向日葵花被吹断枝头落在地板上,鹤领着扫把捡起那朵花,阳光妩媚勾勒出鹤白色连衣裙下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的胸部曲线让约翰下意识眯起眼睛。
察觉到这个眼神的鹤随手将花丢出窗外,提着扫把朝约翰走来,“该死的北方游民管好你的眼睛,不然我现在就把他们扣下来。”
说罢,鹤伸手狠狠地点在约翰额头,那是一只怎么看都不属于鹤外表的乡野村妇般的大手,修长的手指关节突出。
随着“咚”的一声,约翰的后脑勺就撞在了墙壁上。
“啊,倒霉。”约翰摸着吃痛的后脑勺抬起头,见鹤又扬起扫把作势要砸下,忙忙闭上眼睛,“好了,石神保佑,我不看了,好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鹤转身继续打扫。
“找你,黑龙王朝十二卫的太阳鱼,是你吧?”
“哦,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太阳鱼,谁派你来的?”鹤淡淡问道。
“嗯……我的一个救命恩人,也许你认得,一个总眯眯眼的长头发男人,那年随着黑王的军队来过我们古石国,救过我一命,前不久托梦给我拜托我找几个人,我就当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马不停蹄先赶来这里。”
约翰摸着还有些疼痛的胸口龇牙咧嘴,“等等缓好后我还要想办法去帝都呢。”
“那个绿青蛙么,当然认得。”鹤点点头,“他让你找我干什么?”
约翰将剑放在桌子上,从凳子上站起披好斗篷,鹤看着这个宽额颧骨突出的游民目光坚定地投向她,一字一句坚定道:
“旧王已死,新王当立。”
“说了别直勾勾看我。”鹤话音未落,反手挥出扫把,“啪”一声敲在约翰脑门上。
“哎呦,过分了啊你这个人。”约翰抱着脑袋抱怨:“是恩人叮嘱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要目光坚定地看向对方,才能表达出诚意。”
“你这么弱,恐怕还没到帝都就死掉了吧。”鹤冷言讥讽。
约翰从容一笑回应:“如果仅因两次侥幸对我成功的偷袭,你就认为我弱不禁风的话……”
“那你未免也太过自大了,太阳鱼。”约翰脸上写满自信补充道。
下一秒,鹤迅速出手,抓向约翰戴的衣领。
“好快!”约翰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正要防御时那只手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衣领。
“坏了。”
“真是倒霉透顶……”话音未落,约翰再次体验到熟悉的冲击力,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单手发力,像丢掉一朵向日葵般轻易地将170斤重的他抛出了窗外。约翰竭力保持平衡,最终还是在地上滚了两圈,压倒了一片向日葵才狼狈地爬起来。
约翰站定后抬眼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比巨大的多边形板块拼接而成的球形温室之中。“天空”中央,一盏炽烈的顶灯沿着轨道缓缓移动,而其余板块如同荧幕一般放映着蓝天白云的景象。
“天呐,石神保佑。”约翰惊叹,发现位于温室正中的红瓦白墙小屋周围种满了金黄的向日葵,远处竟然还有几棵叫不上名的大树,更令人惊叹的是,还有两三只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
“厉害吧。”鹤趴在窗台上,一手支颌讲解道:
“是一个喜欢我的家伙给我建的,可惜他死掉了。”顿了顿鹤低下了头,“好像没什么可惜的,即便到他死我好像也不喜欢他……”
“真是,真是个凄惨的故事。”约翰由衷感慨。
“所以既然你这么弱,就让我陪你去帝都吧。”鹤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眼那盏灯泡,“进来的时候把身上的土拍掉。”旋即关上了窗户。
约翰沉醉于眼前的奇景,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为何不在古石国也建这样一个温室呢?这样既能种植作物,解决粮食问题,那些流浪乞儿也能在这里找到安身之处。
既然贵族们不肯给予底层人民生存的机会,那就自己创造机会。
他内心深处播下了这个梦想的种子,祈求古石神护佑他能顺利完成这次旅程,平安回到古石国,实现这一宏伟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