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之中,这个灰色的世界上曾存在着一颗贯通天地的银树。
人们不见其冠,也不知其叶,却在它遍布世界的根下繁衍生息。
一切都被笼罩在了灰色的雾霭之中,没有人想要去深究天上那不可见的任何东西。
因为生活从来都是如此,望不见尽头。
直到后来,一只红色的蝴蝶从天空中带来了光明。
人们发觉,抬头竟可以望的到天空。
在那迷蒙的灰雾之后,在那树干之上的所有迷蒙,竟无法寄托任何幻想。
上面空无一物,有的只是和地上一样的,四处蔓延的树根,它是一棵无冠之树,它没有任何的叶子,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树的所有面貌。
“难道要生活在如此丑陋的天空之下吗?”
在见到光的那一刻,人们开始变得永远也不满足。
可是,蝴蝶却向银树恳求道:“银树啊,银树,我快飞不动了,我能否就此在你的枝头上留下?我会留在你的枝头上陪着你,待我力竭之时,我自然就会坠落,不会再扰你分毫。”
啊~~那个蝴蝶是是多么的迷人,它发出的光是多么的令人向往,它的恳求又是多么的卑微谦恭。
就让它落在那光秃秃的树枝上吧,这个外来者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无助。
对于这个决定,善良的人们没有任何异议;当然,这些迷蒙的蠢材并没有好好看清他们眼前的那抹红色究竟是什么。
直到那保护人们的雾被散开,树枝上那股灼热的能量顺着银树粗壮的枝干顺延到了地面。
那些急于表明自己有善心的蠢货们才意识到这满口谎言的小东西应该被称作火焰。
现在满意了吧?多亏了你们,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浸没在忧郁深蓝的湖水中,我的眼神越发迷离。
“为了天下苍生,你必须要死!”
这是他将我投入湖中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始终不明白,从他眼中蔓延至他另一半身的火焰与我有何关系。
按他的结论,所谓的入魔得来的力量是穿越者带来的吗?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指着天上,到最后要拖动那残破的身体还不是得靠这种他所不耻的力量。
他是要将我封印吧,再一次
一个星期前,它又是如何从这里脱困的呢?
靠它献出自己的灵魂来救下我?
无论怎么看,这次,自己真的没办法再挣扎了。
如果有下一次,我希望那声音不要再遇上我了。
不断地下沉,不断地失去气息,不断地陷落在紫色的光芒之中。
“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我的眼里仅有自己而已。
如此自私,如此丑陋,如此卑鄙,我尝试去模仿他们的样子,尽管模仿得很拙劣,可这样确实能让我继续活下去。
我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吗?
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尝试让一切回到正轨了。
可不管怎样没做到就是没做到,不是吗?
可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又怎么样?
你那可笑的人格在死亡与失败面前不值一提。
每天拼了命的活着,只为了让命运在你最薄弱的地方摆上你一道,无论再怎么收平自己的棱角,抹杀自己的性格,到了最后还是会被他们随口定义,看着自己做出的所有努力在他们的口中崩坏,变得一文不值。
那里面可以丢多少钱进去?
现在都这样了,以后你怎么办?
逃避是最简单的。
“命运总是能把人将要建立起来的信心给摧毁,对吧?”
可难受有啥用?这世界不会同情弱者。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
而是这个世界不会给你机会,这个现实不会给你机会。
你还想再来吗?
还有几次?
还有几次?!
你还想再尝试几次?!那里面还能丢多少条人命进去?为了你那可笑的人格?!
打从心底认可吧,你做不到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你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从始至终,在叹气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一直都是他们说了算。
生活会把人变成鬼。
你不去逼迫别人,别人就会来逼迫你,所有的妥协,所有的退让到了最后都会成为阻碍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实不会给我软弱的空间。
拜托你正常一点,给我争口气,不要用你那无知的想法来拖累我们,这是我的人生!我凤——云——悠——的人生!
就这样一落到底吧。
“我们逃不走的。”
很明显,我终将倒向身后的那一边,那个充斥着愤怒的一边。
它在呼唤着我,湖心之底,那个封杀了无数穿越者的地方。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管乐。”这是我们共同的意志!
你自认为可以用占星之术将我引来这里,可唤我来此地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多亏了你,现在这个沉睡在湖底的东西得以醒来。
该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就在现在,我们会一同迎来第二天的太阳。
升起吧,就这样浮出水面,这团充斥着灾厄的火团会将我如养料一般吸食。
顶上是成千上万的火蝶回旋盘舞,扑入火中。
底下,湖中无数的紫色气息仍想要将这团火焰缠绕,可显然,这团火焰在触碰到我之后便不再如之前一般奄奄一息,它不会再被囚于湖底;相反这火焰正在同化着四周,让这里所有存在着的东西如他的形态一样一同燃烧。
湖的旁边,管乐那另一半魔化的身体被瞬间点燃,捂着他魔化最为严重的鱼眼,他错愕地看着眼前崩坏燃烧的一切,即便他的修为远在陆公载之上,可面对此等灾厄,即便是全盛时期的他恐怕也难以招架。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抬头仰望的不是眼前的灾厄,而是天上的星辰,“不,天象没有变,一定是白萧!那个灾星在湖底做过什么!不,湖底不会有变,是灵魂吗?一个人应该只有一个灵魂才对,你这不是人的怪物!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吗?!”
高傲如祖师管乐,在此刻也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理智,此前,我绝不会认为这样的敌人会失态,在我的面前无能狂怒。
我能感到,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团贪婪的火焰就会飞出谷中的禁锢,他会如病毒版蔓延,烧尽每一个还不知天命的灵魂,只要我还愿意向这个可怖之物献上一切。
“别搞错了,是你将我扔入湖底的吧?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从始至终,我要做的只是活下去!在这个没有容身之地的世界上,用我自己的双手活下去!谁阻挡在我的面前,谁就是我的敌人!哪怕是这天下苍生!”
将恐惧全部如数奉还给他们吧。
我可不会承认这么做是一个错误的,一旦承认了,他们只会把所有的错误归结于你。
况且,这从来就不是对错的问题,更不是我生来就该死的宿命,即便是被视作怪物,我也还传奇般的存活在这世上!除了我自己以外,不会再有人认可这份活着的价值。
来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你们那可笑的执念和宿命究竟会比我高贵多少?!
黎明未至,但太阳已然升起,那份光芒是如此的不可阻挡,让黑夜中的万物绽放的透亮,让它们染上烈焰,开出灵魂的花朵。
倒下吧,管乐!在被身上的火焰烧尽之前。这就是你这正常人最后的体面!
灾火之下,所有生灵的声响都不会再有,用不了多久,这些吞噬灵魂的火焰就会将那湖边的老东西完全烧尽,我会坚持到最后的,直到我们都一无所有。
在火焰燃烧的和谐寂静中,管乐仰天大笑。
“不是我利用了这灾厄找到你,而是这灾厄利用了我吗?别太荒谬了,从来没有人可以在这监星峰跟我讨价还价!”
事到如今,面对你最忌惮的东西,来到湖边又能做什么?走入湖中是要投湖自尽吗?
“所以啊,我最讨厌你们明极宗的这帮人了,看到了吗?明芳?这就是你所保护的东西,为了一个所谓的人,让天下一起陪葬吗?我早就说过的,星象不会有错!所有的灾厄之星都该永世沉入湖底!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不会让你再一次从这里逃出去的,哪怕是毁了整个监星峰!”
他投入湖中,身上燃烧的灵魂之火,还在湖中熠熠生辉,如若湖中是远离上方现实的最后一片净土,那现实与虚幻之间也只隔了湖面那么一层薄薄的膜而已,所有的一切都已投入火焰的怀抱之中,生命的凋零从来都逃不出这一方天地之间;身处果壳之中,就算你管乐贵为明极宗五祖,有通天的大能又还能做到些什么?
是我赢了,星空之下火焰之中,唯我还恍然留存于世。
似乎是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终于对自己生命的流逝也开始麻木不仁。
在灵魂炽热燃烧之后,留下的只有一具遭受蚁噬的寒冷空壳。
可人不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像是一份工作做了好几十年,每天早出晚归,提高嗓门去处理一堆破事烂事,将一天大把大把的时间交给工作,即便白天再怎么受气,晚上还是得露出若无其事的笑让自己体面一点,只为了融入一个被称为“正常人”的圈子。
为什么别人可以而你不行呢?!
拜托你正常一点,给我争口气,只要在对的时间做你该做的事情,你的人生就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完。
可这真的好难,对于我而言真的好难,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即便是截然相反的两段人生,我也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存活在这世上,我的灵魂总是会被放在人生的货架上,被各种各样的困境给轻而易举地买走
所谓的活着,所谓的看清现实更像是以一段经历来否定另一段经历,让自己结束掉自己过去的生活,然后等着未来的某一天,另一个自己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迟早的都要消失于时间的流逝中,那么每天咬着牙齿拼了命的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这样就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吗?
我输了吗?
还是这天意赢了?
你的灵魂到底比我高贵多少?
还能做到些什么,我无法再偿还更多。
我逃不走的。
管乐,是你赢了。
湖面传来震响,这响声贯通天地。
这湖中的法阵本就是以这灾星为阵眼,而现在,火焰升起,囚落的是这方连接着的天地。
我彷徨于湖面之上,看着水中那道闪耀的人影投入了湖心之底,看他以身为阵,看这星月倒转,看这日落月升,看这湖底绽开洞穿天命的双眼!
“【法天象地·撼星囚渊】!”
河谷之中,随着湖底巨大的灵力迸发,蓝紫色的星光再次于湖中旋散而开,无数的星光粒子试图静滞在火焰之中;但这灾火狂妄,绝不会给这些星点任何的机会,这些星点在聚集之前就会被吞噬,灾火已站稳这里,这河谷之中的星辰之力已无法挽回这里的败局。
但别忘了,在这万里无云,星光璀璨的夜晚,即便白天这兽林中的水流已经被借过一次,升起的水流没有那么磅礴,也足够这片果壳之中的天地化为瀚海无垠的宇宙了。
远方,兽林中所能见的湖面,颗颗水珠升天,如此的渺小细微,却接引了天上的繁星之光,这些星辰之力在这些水珠中一颗一颗地传递,它们传递到了湖面,传递到了这兽林的一草一木上,传递到了每一个绝望生命的眼前。
“很美丽吧?这天下苍生,一个又一个渴望活下去的生命这从来就不是对错的问题。”
倚靠在右手边的灾火之上,遥望着每个生命散发出的水汽,这是星辰绝对的御统?还是他们为了活下去共同的夙愿?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没时间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思考更多了,我和你们的差别。
天地之间,由水汽星光共筑的星宇边界开始往这里收拢,越聚越密,凝聚出的蓝紫色星辰越来越多,大小丝毫不亚于我身边的这团灾火。
似是察觉形势不对,这团灾火不再得意,开始往上升,那是水汽最薄弱的地方,却也是星辰之光最为闪耀的地方——无数迷惘的火蝶消逝的地方。
想要拼死一搏吗?你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对吗?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去做,还有好多好多夙愿没有完成。我明白的,在这副被处处囚禁的躯壳中,一个无限渴望自由的灵魂。
可就此认命吧,这般天地,并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地方,我们逃不走的,无论在何处。
在这监星峰,无数还未被吞噬殆尽的星点如锁链般连在了一起,再经由水中升腾而出的紫色水雾后,化作了一只又一只的触手,缠住拉扯着妄图逃走的我们。
大地开始下沉,我们离最后的生路越来越远,终于当最后的生路被封住,最后的希望也成为了虚妄,我们连最后在空中绽放的可能也没有了。
“你哪里也逃不走的,与我一同葬在这里吧,从此以后世间不会再有监星峰,这千年万年的平稳便是监星者赠于世间最后的慈爱,不负监星者之名!法天象地,合!”
今夜,星辰相聚,拥抱着寰宇,星光与紫气相合,化作了一只又一只黑色的大手,合向发出异样光芒的我们。
我的灵魂被这灾火吸食太深,当这些蕴含天意的星辰之手碰撞而来时,我的灵魂也会跟着疼痛抽搐,与这灵魂的火焰一点一点地消散、熄灭。
所有我遇到过的人们啊,你们在这个时候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果然死亡所能带来的只有空虚吧。
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解脱,至少如上一世一样,我将自己的右手,扣进了右边的嘴角之中,将脸颊向右边拉去,在天亮之前,我想以这个丑陋的样子对这片天地露出自己的獠牙,你能看到,我的表情并不友善,这就是我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