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珠回到羽族圣地的时候,仰头望着羽灵宫如梦似幻的外观,一双白玉雕成的翅膀向前聚在一起,悬浮在羽灵宫上方,翅膀顶部有一个小小的菱形观星台,亦是悬浮在空中。

这次,她住到了顶楼,与周爇的寝卧之间只隔了一间书房。

又是书房,她记得周爇在人间的时候,也有一间她未曾打开的书房。

羽灵宫的内部陈设已全部更新过了,墙壁和承重柱上多了大量羽族和重明特有的浮雕与纹饰,沙发、茶几等家具也一应换过,没有半分寒恪居住过的痕迹。

她拉开窗帘,外面一棵蓝花楹正枝繁叶茂,漂亮的羽状复叶之间,一只翠鸟隐约立在枝梢上。

她的睫毛动了动,打开窗时,便听见周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棵树是我父亲种下的,寒恪倒把它留下来了。”他走到许樱珠的身边,“暮春绽朵,初夏盛开,满院蓝紫色的花朵,很是雅致。羽族覆街也有蓝花楹,夹道而生。每到花期,满街蓝紫的色彩,如梦似幻。”

“我见过这棵树开花,很好看。”许樱珠笑道,“但是没有看见过覆街的蓝花楹。今年花期,你可要亲自带我去。”

“一定。”周爇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不过,你在羽灵宫待这么久,我可是要收房租的。”

“你敢。”

“我当然敢,羽灵宫可是羽族的宫宇,外族人来住,自然是要收费的。”周爇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线逐渐沙哑迷离起来,“不过若是羽后的话,羽灵宫和我,都是羽后的。这个位子永远留在这里,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把我和羽灵宫通通拿去。”

许樱珠从他怀中挣开,扭过头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派人监视我?”

“你说青萝?”周爇笑着,伸手,叶间的翠鸟便飞到了他手掌上。

“她不是监视你,她的位置,连我的房间都可以看清。”周爇指向他卧室的方向,“她是保护你,也保护我。羽灵宫是羽族重地,自然要严加防守。”

说罢,周爇扬手,青萝便飞回了蓝花楹树枝上,叶叶相覆,青萝隐身其中,十分隐蔽。

“最近还做梦吗?”周爇柔声问道,“我想起从前很多事情时,会很消耗精力,看你神色不好,怕也是这个原因。”

“是。”许樱珠靠在他怀里,揉着太阳穴,“不过说来你刚回羽族不久,要处理的事情这么多,怎么还有空过来看我?”

“未婚夫来看未婚妻,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周爇轻轻地拨开她的手,“揉久了更痛,横竖最近没什么事,等午饭过后,陪你睡个午觉,休息休息。”

许樱珠摇头:“要是事务繁忙,你不用太关照我,我这些只是皮外伤,好得都很快。”

“好,那我先去找江炎说点事,十二点的时候去餐厅吃饭。”周爇轻轻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对她扬起一个满眼蜜意的微笑,便转身离开了。

“陛下,白音阙派人递消息进来,说是寒恪现下在他手上,他想面见陛下。”江炎低声道。

“让墨翎带他过来。”周爇话音未落,阿柯便追了上来。

“陛下,周覃已按照您的吩咐处死,但月徊小姐那边……”阿柯犹豫着。

“说。”

“小姐没有羽族特征,心里也清楚是咱们动的手,怕是伤心欲绝,买了机票要去英国生活。”阿柯说道。

“她不重要,没有灵力的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从前吊着她是大有用处,现在你看着从英国找些人处理掉也就是了。我们在人间做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周爇淡淡道,“对了,小南来消息说,秦烈已经逃往冥府,千万当心他和白氏联手,更何况,寒恪还在白音阙手上。”

“当初若不是生生,我们先一步赶到长老阁,恐怕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就不是我周爇了。”周爇目中掠过一丝狠戾之色,“对了,生生那孩子现在是谁在照看?”

“是幽吟。”江炎说道。

“把那孩子带过来吧,樱珠喜欢。”

“陛下……是真的很看重许姑娘。”江炎点点头,“臣下下午便去幽吟那里把生生接过来。”

“从前许多事,是我对不住她。现在能为她做的,也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周爇推开议事厅的窗户,让风把阳光也吹进来,蓝花楹漂亮的羽状复叶轻轻在风中摇动。他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亲手把许樱珠送到秦烈手中。

那时灵印教一片颓败景象,他肩上中了白天懿一支羽箭,箭头抹了剧毒。

秦烈麾下有一名将,江湖人称毒女,紫苏,与秦烈师出同门,是灵印教雍华师尊为数不多的弟子。

紫苏是雍华师尊捡来的弃女之一,也是在他反复试毒之后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体。后来秦烈回宫夺位,紫苏依旧跟着雍华师尊苦心钻研用毒之术。

在她出师后的第三天,雍华师尊中毒暴毙。

“江炎,几时了?”周爇侧卧在竹榻上,脸色惨白,身上已经开始长出了可怖的青斑,指尖隐着血色,深入肌理的痛苦如同长锯断木,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骨,一点一点延长着疼痛的感线。

“巳时了。”江炎跪在他身旁,擦去他额头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教主向来意气风发,此时倒全然失去昔日风采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突然闯入营帐之中。

“你来做什么?”江炎腾地起身,挡在周爇前面,左手已紧紧按在剑柄之上。

“我只是过来问一句,我家主子提的条件,教主可考虑好了?过了午时,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时霁扬唇笑着,展开折扇轻轻摇动,居高临下地望着周爇,“平日看着教主威风凛凛,也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中了尸斑毒,不死也得脱层皮,看这青斑,倒是越来越多了呢。”

“你闭嘴!”江炎狠狠剜了他一眼。

周爇疼得冷汗淋漓,额角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死死攥着掌心,没有回应。

“不愧是灵印教教主,是条汉子,教主若是用不着解药,那在下……便告辞了?”时霁转身欲走,却被周爇叫停了脚步。

“她……她今天下午会去……紫藤花巷雨涓阁……”

江炎心中一紧,惊恐地看向周爇……他昨日——他昨日亲耳听见周爇对许樱珠说……

“明日,你先去紫藤花巷雨涓阁等我。明日是你的生辰,我为你备了一个小惊喜。”周爇向她眨了眨眼睛。

“是吗?”女孩的眼睛亮亮的,如初春破了冰的湖面,像宝石映了光的璀璨。

“是啊,不过我明天可能要先处理点事,你先过去等我,我已经和店家约好了,你在那里等我就好。”

“好!”

……

“教主爽快!”时霁扬唇一笑,写了张字条,放飞了信鸽,鸽子飞回时,腿上绑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为了防止你跟我耍花招,这只是救急的药,只能暂时缓和你的病症,确保她人在那里之后,我会再派人送来根治的解药。”时霁将纸包扔给江炎,便大笑而去,“灵印教教主啊,后会有期。”

周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虎扑了过来,颤抖着双手将纸包打开,用水化开里面一点点白色粉末,便吞了下去。

之后便是生不如死般的折磨,体内仿佛有两方战马在向反方向撕扯。突然胃中一阵极其恶心的翻滚,随即呕出一大口黑血。

剧痛在他五脏六腑中炸裂开来,头脑中似有一股强大的气力在向外冲去,顶得他恨不得撞开头脑,让体内的压力释放出去。

直到夕阳暖红色的光芒将帘外樱树的影子拉到最长,他体内的剧痛才慢慢平息下来。

他不敢着人去打探许樱珠的下落、有没有受伤。郑缘君是秦烈毕生挚爱,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秦烈暴怒,甚至灭了许家满门。如今许樱珠落到他手上,下场可想而知。

“陛下,午餐已经备好了,白音阙也已经在议事厅等候了。”江炎见他出神,提醒他道。

“让他过来一起吃吧,老熟人了。想来他特意拜见,也是想见樱珠一面。”周爇冷声道,“既然他想见,就让他见个够。”

餐厅。

餐厅的摆设与寒恪在时亦是完全不同了,一张长桌看起来倒很是家常,细节处却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财力。桌腿与桌板连接处是繁复而精致的四面雕花,细小的雕花纹路中嵌着银丝,隐隐地折射着头顶巨大的水晶蝴蝶吊灯洒下来的细碎光点。

“姐姐!”白音阙见到许樱珠拄着拐杖,吃力地走向自已的位子,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涩。

“羽族上下这么多人,周爇也不拨几个人照顾姐姐么!”他迎面走过来,满眼都是担忧,“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许樱珠看见白音阙,倒有几分欣慰,偌大的羽灵宫向来空空荡荡,羽族有人往来议事,也是避开她直接从窗口飞进议事厅。此时看见他,有如他乡遇故知,有种熟悉的心安。

“姐姐,周爇不顾你的死活下令撤兵,你为什么还要跟在他身边?”白音阙漂亮的眼睛里面溢满一种心疼的揪痛。

“音阙,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不要掺和进来。”许樱珠避开他的目光。

“姐姐,”白音阙抓住她的手腕,“你清醒一点,周爇那个人,平时对你甜言蜜语,恨不能把一切都给你,但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他随时都可以把你推出去。”

“音阙,”许樱珠笑道,“你觉得我不够清醒么?你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对你这个姐姐却并不了解啊。”

“姐姐……你要做什么?”白音阙不解地看着她。

“音阙,你喜欢的姐姐,可能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姐姐。”许樱珠的神情让他捉摸不透,“我不愿在你面前掩饰。只是音阙,你喜欢的,你关心的,你所担心的,真的是我么?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我么?如果是的话,你相信我的选择,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好吗?”

他的姐姐此时像迷雾笼罩的苍茫大海,神秘与妖异的神色在她眼睛里渐渐隐去。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在她或是噙着笑或是噙着泪,看着你的眼睛对你低语时,几乎能无意识地营造出一个近似催眠的氛围,不知何时,你的心就被她的声线和话语所牵动。

而这种奇异的氛围极易让人上瘾,而他现在,只想那一双柔美动人含情脉脉的眼睛始终只看向自已。

话音未落,周爇便踏进餐厅,身后跟着江炎、阿柯和墨翎。

“小白是第一次来羽族圣地。”周爇抬手,示意他坐下。

“前辈卧薪尝胆几千年,终于夺回皇位,于情于理,后辈都该来贺一贺。”白音阙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坐在了周爇对面。

“白小少爷的心意在下敬受。”周爇笑道,“旁人若诚心来贺,加冕那日出席典礼也就罢了,有谁会像白小少爷这样,提前过来敬贺呢?”

“是啊,现下寒恪在我手上,可省了新皇不少心呢。”白音阙夹了箸鲜笋放进许樱珠碗中。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白音阙,又看了看周爇的脸色。

“既如此,白小少爷有何打算呢?”周爇不动声色地换了许樱珠手中的碗,将自已的那一份放在她面前。

“我若把他送回来,陛下必不能留他。但冥族有的是能毁掉他灵力的东西。”白音阙说道,“我可以毁掉他身上所有的灵力,他再也不会对陛下有任何威胁。”

“条件?”

“水鱼玦,我要拿走一块,只要一块。”白音阙高扬着眉,挑衅地瞥向周爇。

“呵。”周爇不禁笑出声来,“你年纪比她还小,胃口倒比我还大。我想过很多你可能开出的条件,还是万万没想到你会要水鱼玦。”

下手倒快准狠。周爇暗暗愠怒。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已没有和他谈判的筹码,完全处于下风,趁他脚跟未稳,狮子大开口,的确是白音阙的行事风格。而最可恨的是,他的确付不起拒绝的代价。

痛点被黄毛小儿捏住的感觉,当真奇耻大辱。

只是他是怎么抓到他可接受范围内的最大值并且一击即中的,周爇有些疑惑,也有种被透视的反感与厌恶。

他冷冷地扫过江炎、阿柯和墨翎,他们三人的神色倒没有半分纰漏。

“白少爷,水鱼玦……在陛下和寒恪争斗的时候就已经被击碎了。”阿柯说道。

“啊,”白音阙将一小块牛肉送进口中,“阿柯,两块水鱼玦都完好无损,从来没在任何人手中碎掉过。”

许樱珠亦是十分惊讶,她看向白音阙,俊美的少年此时安静地享用着餐盘中的美食,正午阳光伴着阵阵清风环绕在他周围,映得他的皮肤更加透亮,高耸的鼻梁如同峻峭山峰,微微上扬的眼角隐着冥蛇般的危险与妖异。

她本以为他的眼神至少会有些许得意,毕竟周爇此时的脸色当真难看。但他一双绝美的凤眸中只有隐忍的怒气和恨意,且被他微微垂下的羽睫掩盖了下去。

她心中微颤,白音阙年纪虽小,却城府颇深,远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只是但凡是涉及到她的事,他总是无法自制。

“好,水鱼玦你拿去一块。”周爇恨得几乎咬碎了后牙,“不过我也有条件。”

“新皇可真会说笑。你觉得,你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么?”白音阙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抬起眼睛看向周爇,强抑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

许樱珠轻轻握住他执筷的右手,指腹摁了摁他的掌心。

“白少爷这是对我有意见了。”周爇的神情也登时冷了下来,眼眸深处隐隐跳动着猩红的底色。

“陛下,音阙还小,你别和他计较。”许樱珠看向周爇,却被他一个眼刀打了回来。

餐厅中的氛围剑拔弩张,墨翎有些担心地望向许樱珠,轻轻地用手指点了点右肩的位置。

许樱珠意会,随即夹了一枚豌豆黄,越过阿柯,想要放在周爇盘中……

“嘶——”许樱珠倒吸一口冷气,不小心摔了筷子,她伸手捂着肩上的纱布,点点鲜艳的明红色从纱布里面渗出来。

这姑娘真下得去手,让她装病,居然还动真格。墨翎暗自诧异,瞪大了眼睛。

“当心点。”周爇皱眉,伸手将门外的侍女招了进来,“素衣,扶她回房处理一下伤口,我稍后就过去。”

“是。”

“前辈。”白音阙一字一顿地叫住了周爇。

“何事?”

“离开羽族圣地之前,我还想跟姐姐说几句话。”白音阙起身,远远地望着她。

“她不想和你说。”

“前辈就是这样对姐姐的?”白音阙提高了音调,“不问过姐姐自已的意思就擅自做主?”

“没事,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吧,以后也见不了几回了。”许樱珠的手安慰似地抚过他的胸膛。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白音阙身边,说道:“我和羽皇……就要成婚了。音阙,我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你比我还小,倒成天想着怎么保护我。只是不用担心,我从来就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姐姐,我可以抱抱你吗?”白音阙蹙眉,眼中蒙了一层薄泪,泫然欲泣的模样,倒让许樱珠心中生出许多怜悯来。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装起委屈来,她当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樱珠——”周爇不悦地唤道。

“一个拥抱而已,没关系的。”许樱珠轻轻伸手,双臂环住白音阙的腰身。

他的拥抱很稚嫩,小心翼翼的。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冷杉海盐的气息,只不过本该是朝气蓬勃、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他的生活却满是明争暗夺与生死别离。

“姐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白音阙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畔快速说道。

话音刚落,许樱珠就被周爇从白音阙怀中提了出去。

“江炎,把水鱼玦给他,送客!”说罢,便一手搀着许樱珠故意疾步向前走去。

“陛下,那寒恪怎么办?”

“你跟着他,务必看着寒恪灵力尽失再回来!”

“是。”

“樱珠姐还是喜欢我们陛下的。”阿柯说着,夹了枚虾仁蘸进调料碗中。

“你错了。”墨翎冷笑着摇了摇头,“许樱珠说那句话,半真半假。她可能的确有意要嫁给陛下,但说那句话的初衷,绝不是因为喜欢陛下。”

“什么意思?”阿柯不解。

“她说那句话是为了保护白音阙。明面上表明立场,陛下便没有理由和白音阙置气。”墨翎冷眼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真心喜欢自已未婚夫的女孩子,在向别人公布自已婚事的时候是那么平静的表情。能从寒恪手里活下来,又能这样游刃有余地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玩这些花样,咱们这个新后,可不是一般人。”

“樱珠姐没你想的那么坏。”阿柯没好气地捶了墨翎一拳,“白小少爷以前救过她的命,她保护他,只能说明樱珠姐善良。你没见过她本来的模样,当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也许聪明,甚至狡猾,但心是好的。”

“就你好骗。”墨翎白了他一眼,简单扒了两口饭之后便离开了餐厅。

卧室,周爇看了素衣一眼,她便低头退到门外,轻手关上了门。

“医生开的药放在哪里?”

周爇紧抿着唇,垂眸看着她。

他个子很高,下巴高过她的头顶,许樱珠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他,小声开口道:“在衣柜第二个抽屉里。”

“坐好。”

许樱珠坐在床边上,天鹅绒毯柔软而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递过来。多亏她想起了很多从前的回忆,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格脾性了如指掌。

周爇轻轻拆开纱布,血已经止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小小的棉签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滚动。虽说之前伤口已经被清理了很多遍,但她肩上坑坑洼洼的创面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二人间的氛围有些怪异,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周爇将新的纱布重新贴在她伤口上。

“你怎么不说话?”许樱珠看着他将药瓶和棉签收回药箱里,将箱子放回抽屉中,扔掉换下来的旧纱布和用过的棉签。

他还是紧紧抿着唇线,没有说话。

“生气了?”许樱珠食指勾住他的袖口,委屈巴巴地望向他。

“没有。”周爇别开目光,不着痕迹地拂去她的手,将她摁坐在床上,“好好休息,待会我让素衣送点吃的过来,你中午没吃几口东西。”

“周爇……”许樱珠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她伸手拉住他的小指,唇畔点点笑意如夜间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一般,光芒虽小,却看得真切。

他依旧没有回应,转身要走,许樱珠起身想要拉住他,却一个站不稳,直接向前栽去。

周爇半跪在她身前,将她护在怀里。

“许樱珠,你不是笨手笨脚的人。”周爇的脸挨她极近,温热的吐息缓缓略过她的鼻尖。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隐忍着跳动的怒火:“今天第二次了,你若喜欢做戏,我大可以捧红你,不必在我面前做这些。”

“那你还护着我……”许樱珠蹙眉,“白音阙不过是小孩子罢了,你还和他置气。”

“我气的是他么?”周爇看着许樱珠的眼睛,目光迷离着。他眼睛中有种不被理解的委屈和不甘——她极少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倒是比白音阙还幼稚。

“那你生什么气嘛。”许樱珠撅起嘴巴,食指点在他胸口,轻轻地画圈圈。

“我气的是你,你让我吃醋让我生气,我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周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迫使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你就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胆大包天。”

“是,我就是仗着你喜欢我。”许樱珠笑了,向他怀中靠了靠,柔软的长发轻轻蹭过他的颈,然后贴在他胸膛上,“我不想吃饭,我想你陪我。”

“不吃饭怎么可以?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吃饭哪来的营养?”周爇想要起身,却被许樱珠拉住了衣襟。

“不许走,我想你陪我嘛。”许樱珠抱住他的腰,紧紧地。

“任性。”周爇叹了口气,“等你抱够了,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