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了药,萧子章站起来,弯腰想把崔凌云抱起来,随即想起自己腿,一时神色黯然。
“走,我扶你回去。”他轻声道。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回房,崔凌云躺下,萧子章站在床边静静看她。
“你……信我……”许久,他才涩然道,“我不会害你,也不至祸害戚家人。”
崔凌云盯着萧子章的眼睛,许久才轻轻点头。
“好,我信你。”
她那么全身心信任的目光,萧子章不忍再看,转身离开,去了书房。季风还在那等着他。
此时,书房里的季风,神色十分焦急,他朝萧子章微一抱拳,声音嘶哑道:“南楚传来消息,均世子已于半月前秘密自陈仓入北齐境,不日便要到京城来。”
萧子章面色微冷,“他来做什么?”
“只怕也是为了北夷与北齐的战事。”季风敛目,低声道,“听闻他此次前来,随身带了一匣南珠,乃是南楚国库最好的珍藏。”
“明珠一匣,便想换万里山河吗?”萧子章冷笑一声,微微闭了闭眼,“李既这两日在做什么?”
“李将军昨日与十公主吵了一架,说是又搬回帅府了。”
萧子章闭了闭眼,喃喃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崔凌云的脚足足养了七八日才算康复,关于戚雪诃要成婚的消息,京城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中,说得有鼻子有脸的,竟然是三皇子崔贺之。
“那尖嘴猴腮的娘娘腔,想娶我?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崔凌云走进戚家时,便见戚雪诃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戚夫人柳眉倒竖,怒道:“你这孽障!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还嫌咱们家不够晦气吗?早晚一家老小都要被你连累!”
戚雪诃眼睛都快红了,只梗着脖子,无力地吼:“我不嫁,说什么我也不嫁!淑妃想拿咱家做筏子!我嫁了,戚家才是真正的一个死字!”
这些话句句都是大逆不道,戚家母女倒是不避讳崔凌云,直把她吓得面色苍白,刚准备悄悄溜走,却被戚雪诃一把拎着后脖子,拽到跟前,跟只小猫似的。
“你别走!你家那位萧世子憋得满肚子坏水!你也不管!”
崔凌云勉强笑了笑,缩着脖子,小声道:“我们也是无法,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戚雪诃盯着崔凌云看了半晌,只把她看得有些心虚了,才冷声道:“我不知皇城里那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我戚家三代人,都埋在了战场上,却落得这个下场,我不服!”
崔凌云心中哀叹,戚雪诃毕竟也是征战沙场多年,颇有些机敏,可惜她大概万万也想不到,皇后沈氏会和北夷人勾结,逼她成婚,不过是因为要阻拦她北上抗敌的缘故。
可三皇子此时蠢蠢欲动,实在是有些吃相太难看了。
“你别急,三皇子做事若如此露骨,皇后和太子必不会叫他成事的。”崔凌云安慰道。
戚雪诃却冷笑一声:“朝中刚刚传来消息,皇上已封李既为大将军,钦点三万兵马出关抗敌,为了给李既送行,皇后娘娘设宴款待,宴席便设在三日后。”
崔凌云愣了愣,一时回不过神来。
“请帖用不了多久大概便会送到世子府。”戚雪诃冷冷道,“几位皇子也在宴席的邀请之列,宫中已有谣言,此次宴席也正是为了为几位皇子选佳人相配,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三皇子了。”
戚夫人见戚雪诃越说越难听,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女儿推到一边,握上崔凌云的手,轻轻叹息道,“我家丫头向来风言风语,世子妃莫怪。这宴席我们是推脱不得的,可是雪诃从未参加过宫宴,我怕她莽撞得罪人,还请世子妃多跟她一处,时常提点。”
崔凌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戚家匆匆忙忙叫她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夫人放心,我必定好好看着她。”崔凌云笑了笑,又伸手去拉戚雪诃的胳膊,撒着娇摇道,“我夫君是我夫君,我是我,你可不能随便生我气啊。”
戚雪诃此人最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软软的姑娘家,她斜睨了崔凌云一眼,冷哼一声,气势却明显软了下来。
“看你表现。”
崔凌云无奈笑起来:“好好好,看我表现。”
三日后,到了宫宴之夜,北齐都城热闹非凡。
四处皆是张灯结彩,就连久违的宵禁都跟着取消了,百姓们也可到街上闲逛,满眼看过去,四处都是一片热闹。
崔凌云和萧子章乘着马车,慢慢朝皇宫驶去,此时天色渐暗,崔凌云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难得发出一声赞叹地叹息。
“好漂亮啊……”她在荣王府里关了太久,极少有这样的机会,看这满目的灯火阑珊。
萧子章瞧着她赞叹的侧脸,眼里却带着些许担忧,直到马车快到宫门前时,他才轻声提醒崔凌云道,“今夜的宫宴,说不得是一场鸿门宴,咱们一举一动都得小心。三皇子与戚雪诃的流言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怕皇后娘娘,会想法子将此事坐实了。”
崔凌云愣了愣,一时没回过神来:“为何会是皇后娘娘?”
萧子章眉头微蹙:“戚家为皇上所忌惮,三皇子若在这风口浪尖上与戚家联姻,叫皇上怎么看。儿子有夺嫡之心并不可怕,只怕是儿子的实力强过老子,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的。三皇子娶了戚雪诃,才是真正的绝对皇位。”
“所以……”崔凌云瞪大眼睛,一时愣住了。
“所以,今夜千方百计要撮合戚雪诃和崔贺之的,不是淑妃,而是咱们的皇后娘娘。”萧子章的眼里有浓浓的担忧,他低声道,“只怕今夜不会太平。”
与此同时,北齐京郊,一架富丽堂皇的宽阔马车,正在官道上疾驰着。
一个长身白衣的男子靠在马车里,手中举着一杯美酒。
他青丝如瀑,随意束成一束,一双狭长的凤目流转若星辰。
明明已开了春,他身上却仍披着一件裘袄,慵懒地靠在车上。
马车行到一处暗处,突然车夫狂勒缰绳!
季风自一黑漆漆的角落里走出来,抱拳跪在地上:“属下季风,恭迎太子殿下。”
马车里探出一只修长如白玉的手,掀开车帘,露出来人那雌雄莫辨的脸。
“季风,多年不见,你跟着子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萧子钧似笑非笑地看了季风一眼,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阴狠,和那冬日的寒冰。
“带路吧,我知道今夜北齐皇宫热闹非凡,我可以先去世子府等子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