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皇宫虽无佳丽三千，却也有足够多的美人，崔宏并不是好色之徒，但近两年宠爱的也多是年轻靓丽，青春仍在妃嫔。
只是今日，他破天荒地去了皇后沈氏的寝宫。
已是入了夜，皇后猝不及防，已放下发髻，梳洗过后，身上只穿贴身亵衣，是要歇下的模样。
突然见皇帝进来，她急忙迎驾，福了福身子道：“皇上今日怎过来了，臣妾全无准备，还请皇上赎罪。”
崔宏摆摆手：“你我年少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自二十岁登基，崔宏已年逾四十，这几日因了十公主的丧事，他眉头紧锁，看上去似又比平时老了几分。
他心事重重坐在榻上，任由宫女们忙活着上茶点，皇后则披衣起身，见他愁眉不展，温柔地揉捏着他的肩颈。
“皇上在为何事烦心，不妨说与臣妾听听？”皇后柔声道。
崔宏闭着眼，许久才轻哼一声，“朕为何烦心，你还不知道吗？”
沈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才慢慢道：“是因淑妃的事吧。”
崔宏不吭声了。
“淑妃说臣妾通敌，那皇上以为呢？”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侍女捧上来的茶，递给崔宏，而后走到崔宏面前，慢慢跪在地上，“臣妾有一事，思来想去，确是该告诉皇上的时候了。”
崔宏的面色越发冷厉起来，他盯着沈氏，等她说出后面的话来。
“臣妾与北夷单于确有联络。”
崔宏手中的茶盏碰得杂碎在地上，捡起的瓷片划伤了沈氏姣好的脸颊。
沈氏不避不闪，只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沈氏……沈氏满门忠烈！世代贤良！竟出了你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子孙！”崔宏站起来，愤怒地咆哮着，额角的青筋一根接一根地爆出来。
沈氏胸膛起伏不定，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崔宏的眼睛：“皇上！通敌叛国，何等大罪！沈家上下一千余口的性命，可都牵在臣妾一身！臣妾又岂会拿他们开玩笑！”
崔宏气得面色发红，胸膛起伏不定，他颓然坐回座椅上，声音嘶哑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妾确与吐如郃有几次书信往来，但那是李将军出边关之前！皇上，我大齐北有北夷三十六部虎视眈眈，南有蛮楚如狼在侧，大齐要活着，不易啊！”
盛怒过后，崔宏渐渐冷静下来，他盯着沈氏道：“你继续说。”
“北夷人都是蛮荒未开化之辈，他们如今南下，也不过是因为今年冬日格外严寒，他们缺衣少食，不得不来。如今李既已给他们迎头痛击，可若想深入追敌，将其一网打尽，绝非一日之功，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我们又哪有与南楚一战之机。”
沈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崔宏的脸色，见他神色稍缓，又继续道，“如今南楚皇帝病重，萧子钧已被封为太子，那可是个厉害人物。戚家人与他在淮河对峙多年，从未得半分好处，且他自己说是对戚家十分敬佩，淮河两侧已多年没有大的战事了。”沈氏继续道，“戚家驻军，耗资甚多，却无成效，长此以往，我南北线同时开战，又有几成胜算？近来，臣妾不但联络了吐如郃，也命太子与萧子章走近了许多。萧子章虽有腿疾，但心思活络，对他那个哥哥，亦有取而代之心，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听到有利可图，崔宏的眼神渐渐变了，“你起来说罢。”
沈氏站起来，继续道：“若能先收复南楚，我大齐可得江南十二郡，那可都是富庶之地啊，到时候北夷那些蛮荒之人又有何惧之有？”
崔宏垂眸，沉吟片刻，才慢慢站起来，“你与北夷有所往来之事，不可再叫任何人知道。”
皇后心知事情已有转机，轻轻笑道：“臣妾晓得轻重，皇上放心。”
此后崔宏匆匆离开，听闻没多久，便召集了前朝诸多文臣武将，沈氏的父亲也在其中。
这消息传得飞快，不等天亮，太子处、三皇子处、萧子章处也都收到了消息。
萧子章半夜被季风叫醒，他披衣起来，梅香燃起烛火，就连崔凌云也跟着被吵醒了。
她搓着眼睛朦胧地看着萧子章，只见他在床边坐了一阵，突然回头道：“和戚家的生意，如今如何了？”
崔凌云愣了愣，努力回忆道，“第一批货已顺利进入京城，因为走俏，卖得极快，第二批货已经在路上了。”
“赚的钱呢？”萧子章又问道。
“都按你说的，内外账分着呢。”
萧子章点点头，才又回过神来，想到这是半夜，他有些愧疚地低头吻了吻崔凌云的额角。
“是我糊涂了，三更半夜的，问你这些做什么，快睡吧。”
崔凌云迷迷糊糊躺下，又翻了个身，直到萧子章匆匆走了，她才回过神来，捂着额头，脸蹭得红了起来。
啊，他亲我了哎。
怎么会突然亲我呢？
明明是夫妻，但是素来生疏得很。崔凌云有些不知所措，在黑暗中躺了许久，才在天色渐亮的鸡鸣声中又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睡多久，便被萧子章又叫了起来。
萧子章大约自半夜起来便没再睡，只等到了时辰，便把崔凌云叫起来。
“来，夫人得干点活了。”萧子章笑道。
崔凌云茫然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与皇上摊牌了，下一步，皇上定然要稳北夷而发兵南楚。”萧子章说着，掩饰似的躲开了崔凌云懵懂的目光，“我们与戚家的生意只怕做不了多久了，这些日子以来所获的银两，你结算一下还有多少，再从我的私库里凑到五千两，交给季风。”
“你……你要做什么？”崔凌云瞪大眼睛看他。
萧子章神色复杂地看着崔凌云道：“若有一日，天下大乱，你可愿陪我一起颠沛流离？”
“什……什么……”
“皇上只怕要对南楚用兵了，此战一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们得有些自保的本事，我会安排季风训练一些私兵，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让他们护你离开这里，寻一隐秘之处，过平静的生活去吧。”
崔凌云愣愣看着萧子章，终于回过神来，她苦笑道，“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