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暖回家没和他们讲,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事实也如她所愿,当她背着小书包出现在家门外的时候,外婆用手抹了抹眼睛,确认没看错后,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匆匆放下正在打扫得扫把,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回家也不说一声啊!”

沈暖看着外婆苍白的鬓角,抽了抽鼻子。

“外婆…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外婆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人哪有不老的,快进屋。”

外公正在做饭,听着动静,锅里的菜也糊了。

当天那盘糊了的炒白菜是沈暖一个人吃光的。

外婆指责外公,“炒个菜还糊了,害得我外孙女吃不好!”

沈暖忙辩解道:“没有不好,好久没吃家里的饭菜了”她竖起大拇指,“真香!”

她回来没待几天便要离开,这几天她用自已的工资给家里置了很多东西。

给外公外婆买了好多衣服,还把家里已经不太明亮的灯泡换了个遍。

外婆拦着她,“孩子,你挣的钱自已留着,我们不用你的!”

沈暖乖乖地说好,所以当外婆看到师傅来家里更换灯泡时,红着眼打沈暖的手。

八天后,沈暖再次踏上回学校的大巴。

临别时,她告诉外婆:“别太想我!”

外婆还在和她生灯泡的气,所以她说:“死孩子,我才不想你!”

等到汽车渐渐走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轰鸣,她才缓缓开口,“我怎么会不想你…”

……

到学校的时候,徐一言来的比她还早。因为他们班要提前开班会。

沈暖陪着她一块去了教学楼。

徐一言进去后,她到自已班上。两个月没见的同学们,甚是火热。

唯有她,孤独冷清地像是没这号人。

窗外,绿色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气温却仍旧没有变化。

热,燥热。

热的叫人只想回家躺着。

她突然就理解了戒断反应。

理解了为什么好久不见的人见了一面,分别时比不见面更难过。

班主任过来点名的时候,她们已经全员到齐。

“这学期,我们又招了两个借读生,隔壁班一个我们班一个。”

“进来”

沈暖和他们一样,望着门外。

穿着白色校服的人缓缓走进教室,纤细瘦弱的身体,干净利落的短发。

和沈暖再熟悉不过的样貌。

姜愿。

她礼貌的走上前和大家打招呼。

结束后,班主任又补充道:“因为这位同学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大家照顾一下。”

姜愿扯了扯嘴角,似是有些不愿。

很自然的,她坐到了沈暖旁边的空位上。

沈暖开心的不行,她又多了一个朋友。

姜愿也巴巴地抱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沈暖看着她,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开口道:“你成功了。”

姜愿点头,“嗯,之前说要告诉你的。”

“你来参加竞赛,就是为了来一中吗?”

姜愿抿了抿嘴唇,目光落在远方,很认真地想着什么,轻声道:“是为了这里的一个人。”

“谁?”沈暖好奇的问。

“他是个和你一样的人”她撅嘴,“不告诉你”

沈暖无奈撇嘴,“好吧,不说就不说。”

接下来的一周,她如往常一般,拼命学习。

不同的是,她身边多了一个姜愿。

比她更努力,更拼命的姜愿。

直到那天大课间,她陪徐一言去小卖部买零食。

听她说,许光面临退学了。

“怎么回事?”沈暖脸一下子冷下来,眼睛中冰冷的神情让徐一言语气都变弱许多。

“我也是听说,新来那个同学张伟,向学校举报,说…”她有些不敢说下去。

“什么啊,你快说!”沈暖焦急地问。脸上掩饰不住情绪。

是担心。

“说…许光,初中霸凌他…”

沈暖倒吸一口冷气,恶狠狠得呸了一声。

“胡说八道,许光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她现在恨不得过去给他两巴掌,造谣得坏家伙。

“我也不信,但许光现在已经被停课,昨天就回家了。”

“……”

她连忙跑回教室,问姜愿:“知不知道许光家在哪里?”

姜愿显然什么也不知道,虽然疑惑,但还是说出了地址。

“幸福路拐角第一栋,503。”她顿了顿,看着她脸上从来没有过的恐慌。

“你要去干什么?”

沈暖告诉了她事情,姜愿和她立场是一样的,她叫住沈暖,忙从自已的钥匙扣上取下一把。

“他不会开门的,这是他们家钥匙。”

沈暖看着散发银光的钥匙,眼神似乎在问——

你怎么会有他们家钥匙?

他怎么会给你他们家钥匙?

震惊的眼神中,姜愿皱着眉头看她:“别愣着了,快去。”

虽有疑惑,但正事要紧。

她又匆匆地去了办公室,可惜的是老师不在。

没人给她批请假条。

犹豫不决的沈暖,听到上课铃声响起。

她暗下决心,朝着操场方向跑去。

她逃课了。

坐上汽车,她赶忙发信息问许光。

【你在家吗?】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怎么不回我】

都石沉大海。

隔了很久,她又发了一条。

【看到了,回我一下吧。】

依旧无人回应。

急匆匆赶到他家的时候,她还是礼貌的敲门了。

楼道里,寂静的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如姜愿所说,他没有开门。

沈暖拿着钥匙足足拧了两分钟才打开门。

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

一进门,冷清清的,桌子上都已经落了灰。完全不像有人在这里生活。

洁白的墙上,挂着两幅干净的遗像。

是两个年迈的老人。

“……”

风把窗帘吹得鼓了起来。最深处的卧室,传出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走过去,听见逐渐清晰的哭泣声。

一门之隔,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遥远的距离。

她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忍着哭意,轻轻敲了敲门。

“走开!”

他怒吼着。

沈暖心被揪着,一阵一阵的疼。

她开口道:“许光,是我。”

屋里的人收敛了戾气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

她犹豫一会儿,手搭在门把手上,打开了卧室门。

屋内一片狼藉,还有酒精气息。

他穿着白t,红着脸蹲坐在床边,垃圾桶里是稀碎的玻璃渣子,满满一桶。

或许对他来说,这远远不够发泄。

沈暖蹲下,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醉意清醒了几分,望着她布满心疼与担忧的脸庞,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沈暖看着他,似乎他的每一滴泪都如同巨石砸在她身上。

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