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又来一遍

七月七，上弦月。

太阳刚落山，月亮已经升到头顶，月色如洗，精心打造的景观衬托秀气的阁楼，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一抹红光闪现，菊香掀开门帘，梅香和兰香各提着一个大红灯笼出来站立在两侧。

月色下，红光中，许心如款步走出，她穿着淡青色的长裙，上有莲花图修饰，若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清新，她骨像端正，仪态万千，搭配精致的五官，白净的皮肤，飘然若仙女下凡。

楼前庭院中站着二十多个人，她们一时间都看呆了。

许心如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当中，像众人福了一身，“不知各位夫人、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端庄秀丽，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众人忍不住暗暗称赞。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美少女，她快步来到许心如身边牵着她的手臂欢喜的叫道：“如姐姐。”

“二小姐，你怎么来了？”许心如开心的询问，她是洛府二小姐洛宁之，两人是发小闺蜜。

“嗯，我听说你出事了，就过来看看，张奶奶她们也是。”洛宁之说着看了身后众人一眼，眼中颇有些玩味之色。

许心如再次向众人福了一身，“多谢张奶奶关心，多谢各位夫人关心……”

那位张奶奶被人搀扶着，她有些急切的说道：“小如儿，你给奶奶说说，是谁欺负你了，我饶不了她。”说完用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戳了几下。

其他街坊纷纷询问，“大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很关心你。”

崔萍萍冷哼一声，高声说道：“各位街坊，今日请大家来就是看一下许心如是如何的不忠不孝。她自从来到崔家，母亲待她如亲生闺女，从未让她站过一天的规矩。今日见她衣衫不整就提醒了两句，她就怀恨在心不肯为母亲医治腿疾了。许心如，你当着众街坊的面说一说，你去不去为母亲治病？”

去不去为母亲治病？

崔萍萍认为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去，问题解决了，还能羞辱她，不去，就坐实了她不忠不孝的恶名。

崔萍萍露出得意的神色，“说啊，你去不去为母亲治病？你去还是不去？”

许心如含笑看着她，忽地向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道：“薛小神医，你好呀，你怎么来啦？”

他是薛神医的次子薛无为，许心如和众亲兵习武训练时难免受伤，薛神医带他来过几回，后来薛神医忙碌时都是他自已来都督府为大家治伤，两人颇为熟悉。

显然，他还不知道父亲发飙的事情。

薛无为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问候，“大小姐好，大小姐说笑了，神医之名愧不敢当。今日父亲和兄长不在，在下便来为崔夫人诊治。说来惭愧，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法缓解崔夫人的疼痛，还请大小姐指点。”薛无为像学生般执礼，显然，崔夫人的病让他心悦诚服。

许心如脸上现出茫然之色，看众人一圈之后又看向薛无为，“薛小神医可知我是谁？”

薛无为道：“您是都督府的千金。”

“既然薛小神医知道我是都督府的千金，就应该知道我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并没有学过医学，你让我指点什么？”

“这……”薛无为顿时愣住了，许心如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从小舞枪弄棒，受伤了也是叫父亲和自已医治，就没听说她学过医。他刚才困于崔夫人的病症，听众人说这一年都是许心如过来诊治，为了急于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也没考虑那么多，现在回过神来一时有些尴尬。

“是我唐突了，请大小姐勿怪。”薛无为露出愧疚的神色。

“无妨，薛小神医定是被他人欺骗了。”

许心如话语刚落，崔萍萍便喊起来，“许心如，你太恶毒了！”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奇地看着她，许心如好歹是都督府的千金，怎么如此对待。她毫不顾忌众人的目光，冷冷说道：“这一年来，明明是你亲自为母亲扎针，亲自为母亲熬药配置药丸，亲自为母亲按摩，你怎说你不会医学！”

崔萍萍如此辩解是因为她深知许心如医术高明，但她忽略了一个事实，许心如是都督府的千金，众所周知从小习武，并没有学过医学，顶多会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法子。她这么一说众人顿觉她无理取闹，反而把许心如的品行给衬托出来了。

许心如似乎有些急了，“二小姐，你休要信口雌黄，你说的这些事可有人证。”

崔萍萍冷哼道：“崔府上下皆可作证，迎春，你们几个说说，我可有说谎。”旁边的几个丫鬟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回答，“二小姐没有说谎，情况确实如此。”

许心如突然笑了，“二小姐，我亲自为母亲扎针，亲自为母亲配药，亲自为母亲按摩，这么说来我很孝顺呀，我如何歹毒了，请二小姐给众位街坊邻居都说说。”

崔萍萍总算回过味来，强词夺理道：“母亲说你两句，你就不给母亲治病，就是不忠不孝，你就说你去不去给母亲治病吧，去还是不去，给句痛快话。”

许心如真诚的看着众人，“各位街坊，大家也都看到听到了，我每日为母亲亲自扎针，每日为母亲亲自熬药配药，每日为母亲亲自按摩。这是大家能看到的，大家看不到的，是我每日向上苍祈祷，祈祷母亲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不要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也许是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感动了上苍，这才让母亲病痛得以缓解。大家想一想，连薛小神医都无能为力的疾病，我何德何能可以治疗。”

薛无为露出惭愧的神色，众人则露出赞许的目光，张奶奶年纪大了，最喜欢孝顺的孩子，当先说道：“真是个好孩子，崔家有福呀。”

洛宁之感叹道：“如姐姐，你真是太不容易了，换我的话，我都担心做不到。”

崔萍萍急忙道：“既然感动了上苍，那今日母亲又为何病情复发？”

“对呀，莫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惹怒上苍，上苍降怒于母亲了。”许心如看着崔萍萍，一脸真诚的说道：“二小姐，你现在回去，跪在庭院中，摆上香案，虔诚向上苍祈祷，每祈祷一句就跪下磕一个响头，三天三夜之后也许上苍会被你感动，又可以保佑母亲了。”

“你！”崔萍萍一听就蔫了，磕三天三夜的响头，她可做不到。

“方法我已经交给你了，救不救母亲全在你，请大家都做个见证。”许心如步步紧逼的说道。

“身为子女，应该如此啊。”几位老夫人都频频点头。

“哼！还要让母亲等三天三夜，你太歹毒了，我现在就去请神医，现在就为母亲解除痛苦。”崔萍萍说完溜了。

经崔萍萍这么一闹腾，众人也明白怎么回事了，骗她们来是想逼迫许心如为崔夫人治病，婆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也不好多问，早知如此就不该前来，毕竟谁也不愿意得罪都督府，众人颇为恼怒，纷纷告辞。许心如上前与张奶奶众人一一叙话，将众人送走。

洛宁之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如姐姐，看崔家这般对你，我姐也该释怀了吧。”洛宁之的姐姐洛宁儿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当年与崔普颇多书信往来，才子佳人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想不到许心如横插一杠子嫁给了崔普，对洛宁儿的打击不小，她对许心如的恨久久难以释怀。这点洛宁之是知道的，只是相对于姐姐的淑女凄苦形象，她更喜欢热情奔放的许心如，两人在一起感觉更自由，更逍遥。

提起姐姐，洛宁之又有说不完的话。崔普迎亲当天逃婚上京赶考，给洛宁儿莫大的安慰，洛宁儿对崔普的关注超过许心如，她不断派人打探崔普的消息，知道他高中探花之后，高兴之余却有些不满，他明明是状元之才，怎么就成了探花，为此还郁郁寡欢一段时间。

许心如从洛宁之的口中得知崔普跟随钦差五日后到金陵，圣上恩准他夸官三日，也就是骑上大马戴上红花敲锣打鼓满街游行，让全城百姓知道他高中探花的事情。

送走众人，梅香三人继续收拾物品，许心如则思考应对之策及其细节。

崔府门外，众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住的不远，都是步行回家，一路上议论纷纷。她们都是冲着都督府的面子来的，可不是来看都督府笑话的，言谈中对崔家颇多不满。

人群中，一个身影突地消失在黑暗中。

笔直的街道上，竹香快步前行。忽然传来飞刀破空的声音，电光石火间她侧头闪过。前方阴暗处走出两个扛着长刀的瘦小汉子，两人挥舞长刀一左一右向竹香袭来，刀法凌厉怪异恍若惊涛骇浪，竹香犹如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起伏，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忽地，竹香自刀光中破出一条缝隙，她犹如闪电般激射而出，随即跃上红墙绿瓦几个跳跃消失不见了。

两位刀客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忙活半天，连个毛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