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卷呢?”
“没带啊,课代表,早上七点就上早自习,丢三落四也很正常吧”陈都了书包都没打开,吸一口豆浆瞎话就出来了。
“陈都了,你这都第几次了,你来我们班一个月,一共交了几次作业啊,我也不能次次帮你打掩护吧。”眼看面前女孩的马尾辫要翘起来了,陈都了赶紧拉着女孩坐了。“我也不是每次都不交嘛,你看我上周三作业不就按时交上去了嘛,那老师不还说我作文写得好呢。”
这下刘琪白眼翻得快比马尾辫还高了,“你那作文不是抄人家英语报纸上的吗,得亏英语老师没发现,你也是真大胆。”陈都了还想再扯皮几句,女孩直接端着作业本去座位开始早读了。
陈都了见麻烦走了,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一个锅贴塞进嘴里。陈静客就坐在她斜后方,闻到锅贴的香味后,陈静客从文言文笔记里抬起头。“吃快点吧,等下班主任来了又得说味道重了。”
“嗯…嗯。”陈都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着答应着。
陈静客低头看着红蓝相间的文言文笔记,这个女孩已经和她一起生活一个月了,和她一起不到天亮就起床,看着星星回家,甚至听过她睡梦中的哼唧声。
陈静客每次和她对视,每次看到她的样貌,都在提醒她们的关系。
这不能怪她,哪个高中生遇到父亲指着第一次见到的女生说是自已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不能一下子接受的。
从小陈静客就知道自已有个妹妹,她没见过,但经常从母亲嘴里听到:“那个小野种还没死呢。”年幼的她问野种是什么意思,她也是野种吗?母亲被问得嘴角抽搐几下,狠狠揪了一下她的脸,小孩问那么多,你想干什么,让我难堪啊?
陈静客被揪着疼,憋着嘴却不敢哭。她是不敢在母亲面前掉眼泪,小孩掉眼泪能唤醒父母的怜爱,这是陈静客从没感受过的东西。
之后她也经常听到母亲关于妹妹的咒骂,是在父母吵架的时候。无论争吵的源头是父亲出去找女人,还是母亲打麻将输钱,最后总能骂到那个妹妹头上,骂到那个妹妹的亲生母亲。
陈静客的小姨。
妹妹与小姨于陈静客的心中,仅是一团朦胧模糊的肖像罢了,她全然不认为在父母口中偶现的那些只言片语,能够构筑起一个完整的人格。纵然母亲日夜不停地咒骂小姨是何等的浪荡,勾着亲姐姐的男人,且还恬不知耻地怀有身孕,陈静客亦未曾对这个“破坏”其家庭的女人萌生出什么恨意。
陈静客偷偷抬眼看向陈都了,她曾试图在女孩的脸上找到一点小姨的样貌。
这当然不能成功,这对姐妹虽说不是孪生,但两人一个似月,另一个便似水中月影。只有水面出现波纹,才能叫人分清。
陈静客在暑期快结束时,却开始纠结苦恼起来。
陈都了和她一起生活了快半个暑假了,她们同一个房间睡觉,用一张桌子吃饭,说的话却寥寥无几。
她还清晰地记得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做饭很好吃,比我做的还好。”
陈静客忘记当时怎么回复她的了,那天她听了陈都了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她才知道这姑娘和她一样。陈静客觉得自已有时候真够迟钝的,遇到这样一个爹,她又能比自已生活好到哪去呢。
何况从严格意义来说,她甚至算是个“私生女”。
她们相对而坐在餐桌前,就着面条分享着各自的童年。不,那并不能称之为童年,充其量只能算是幼时的经历罢了,她们的童年是缺失的。
这对姐妹的关系并未因此而变得“亲密无间”,只是陈都了的主动倾诉,确实让陈静客对她减少了一些抵触。
然而,这些减少的抵触还不足以让陈静客在开学时自然而然地向大家介绍这就是她的妹妹。什么?你怎么没听我说过这个妹妹?因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张华考试前常常念叨着这话安慰他自个儿,陈静客听多了有时候也念几句,这次还真叫他小子说对了。
九月一号,几乎一整个暑期未曾见面的青少年们,可能连夏日的鸣蝉都要对之避之不及。没人注意到陈静客和陈都了一起进了教室。等到班主任夹着小蜜蜂清嗓时,位置离得近的学生才看到来了个新同学。
对于陈静客的家庭,班主任是了解的,青少年的心理很敏感,对于她们具体的关系,他没有多说。
成年人的适可而止是不能阻拦青年人的刨根问底的。
“你是班长妹妹吧,长得好像。”一个男生问着陈都了。“肯定是,我早上看你俩一起来的学校。”“班长你怎么也没提起来你有个这么大妹妹啊?”“诶,那你以前在哪读书的,怎么不和班长一起的?”
“我以前在老家读书,外婆年纪大了,得留个人陪着。”陈都了在陈静客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应七嘴八舌的问题时,给出了一个大家都接受的答案。
“那班长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有个妹妹啊?哎呦!揪我干啥…”一个男生冒冒失失地探着身子问道,又被一旁的女同桌给扯下来。
班主任关上的门窗隔绝了室外的聒噪的蝉鸣。
教室里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