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穿过纱窗掀开窗帘,一点月光照在陈静客遮在眼睛的手腕上。
她今晚失眠了,陈静客干脆坐起来,努力在黑夜中辨认指针的方向,4:25,夏季白天长,再过一个小时就要亮了。
纱窗被打开,她双肘撑在窗户的滑槽上,这里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全部,在这装载了她16年的巷子里。陈静客熟悉这的一切,也有人搬走有人入住,花开花谢,她都习惯。
可昨天出现的一个人,如暴雨一样洗涤着她的生活。
陈静客回头,一个女孩正睡在房间另一侧的单人床上,五官端正精致,但紧绷的嘴唇显出她的倔强,好像一张铺得过分整齐的床,本应该是温馨放松的地方,却让人不敢接近了。黑夜遮住女孩的脸,陈静客也用不着去看清,这个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她真是像极了。
昨天早上陈迪出门前好像格外高兴,让静客在家好好写学习,吹着口哨就出门了。“诶,小静,等下把你房间那堆书收拾收拾,搞干净点啊。”陈迪从门外伸出头来。静客的勺子嗑在碗沿一响,“那书都放了好多年了,突然收拾干嘛?”她从小学到高中的书本都在那了,好多次陈迪要卖给收废品。现在陈迪一提,她就有点草木皆兵了。“收拾着放到你床底下去,把那边那个床空出来,晓得不!”声音随着陈迪的脚步渐渐远了。
陈迪是静客的的父亲,黄赌毒只有最后一个不沾,倒不是他良心未泯,几年前和他一起混的兄弟沾了那些东西,每天醉生梦死,等到钱包空了,人也像钱包那样瘪下去了,他看着害怕,不敢碰这些,也没钱去碰。可赌博后妻离子散,被人打断腿的不在少数,陈迪倒是看不见了。
他在这方面也确实有点“本事”,几十年就没有正经工作,也把陈静客拉扯大了,这丫头学习还特别争气,按他的话来说,脑子灵光,随他,这是他自已在外面喝酒吹牛时常说的。
陈迪不是喝酒就是在赌博,但赌博的时候是绝对不喝酒的,他觉得保持“清醒”才能赢。陈静客早餐只花五毛买一个菜包,午餐在学校食堂解决,初中还没有上晚自习的时候,放学后去菜市场买些菜带回家,等做完菜,陈迪也差不多回来了,父女俩吃完饭就各忙各的。不过这是情况好的时候,只有陈迪最近赢了钱才会出现。输钱的时候陈迪是不会回家的,钱也是没有的。好在邻居大妈会经常给静客送吃的,静客这样饱一顿饥一餐,也长大了。
喝完粥陈静客就回房间收拾去了,她干事利索,天还没热起来就收拾好了。老式电风扇吹乱桌上的作业本,静客用手肘压好,。其实静客的暑假作业早就写完了,这是同学的作业,一本20元,价格不是最便宜的,但同学都乐意找她。因为陈静客很会模仿笔迹,反正经过她手的作业,从来没被老师发现过。
盛夏时节的蝉鸣声从未停过,一只蝉突然飞进窗户,落在陈静客的书本上,这倒是头一回。蝉鸣的声音实在尖锐,扎得她猛地抬起头。
陈静客想把这只不速之客赶走,客厅却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爸爸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什么东西忘带了吗。她拿着笔就走到了客厅。
陈迪回来了,背后还藏着一个女孩。女孩被陈迪拉进门,陈迪向女孩介绍着陈静客。静客没注意父亲那张喷出烟雾的嘴吐出来了什么,她在听到女孩是自已妹妹的时候耳朵就被堵住了,咚咚、咚咚、咚咚,是她自已的心跳。
陈迪一反常态地勤快起来,帮女孩把行李放进房间,还把空出来的那张小床铺好,他当然不会这些,所以只能说是把床单盖在了木板上。做完这些,他还想和女孩说些什么,女孩只淡淡地拿出行李衣物慢慢收拾。陈迪突然向陈静客靠近,好像才发现她似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嗯?”静客没懂他想表达什么,或者说,她在抗拒。她的肩膀被陈迪拍了两下,一下把她唤了回来。
等陈静客回过神来时,父亲又飘着烟出门了,女孩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已。她这才仔细观察女孩,说实话,在陈静客眼里女孩像一棵细小的树,她的瞳孔很黑,就像树上的一个洞,但从中出来的,或许不是小鸟,是吐着信子的蛇也说不定。
她们,是同一片土地长出来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