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宁之所以最终决定选择支持拥护皇太子高炽,主要是基于两点考虑。
一则是长宁确实有报恩之意,太子不惜冒着被皇帝斥责厌恶的风险前来解救含山长公主,不论其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君子论迹不论心,最终的结果确实是解了含山长公主当时的困境,这便是好的。
至于第二点,长宁是从社稷稳定的角度来考虑到太子高炽确实适合之后即位。毕竟,如今的大明已经经历了太祖皇帝初期的征伐,建文帝时期的混乱和永乐帝的严政好战,早该到了该与民休养生息的时期。若是日后太子高炽即位,施行仁政,那么想来势必是有益于国家稳定,奠基盛世的。
含山长公主坐上暖轿,带着珍珠,朝乾清门外缓缓行去。
此时,夕阳在山,渐至的夜晚似无边的黑雾弥漫流淌,一丝一缕地从乾清宫的明黄殿顶上侵吞而下,而殿内的帝王却仿佛浑然不觉。
太子高炽眼见着含山长公主出了宫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平复,低头深深望了一眼手中的金刚宝剑,转身又回到了乾清宫殿内。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将金刚宝剑奉上。
“姑母临行前特将此宝剑交予了儿臣,想来也是默认了父皇的英明神武。儿臣不敢自专,特来将此宝剑转奉于父皇。”
太子高炽言语诚恳,心中却是一派清明。对于疑心深重的皇帝来说,这把宝剑若是留在自已手中,必定是一个不小的祸患。既然已经得到了姑母含山长公主的支持拥护,又何必贪心不足,自寻烦恼?倒不如将此宝剑转赠与皇帝,既表明了自已的忠心,又可以稍稍调和姑母含山长公主与父皇之间的矛盾龃龉,一举两得。
不知是不是入夜后,人极容易受情绪影响的缘故,皇帝此时神情难得和缓,几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对太子摆了摆手。
“朕知道了。既然她给你了,你便收着罢,朕还没有沦落到要靠一把剑来证明自已的地步。”
顿了顿,皇帝又道:“如今天气寒冷,太子也要注意添衣保暖,多多养护保全自身。好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太子若是无事便先回去罢,朕也乏了,要歇息了。”
“是。多谢父皇关怀,儿臣告退。”
太子高炽闻言便俯首谢了恩,由两个宫人搀扶着退出去了。
须臾,皇帝的贴身大太监高永炎进来服侍皇帝就寝,正躬身铺展着被褥,就听见坐在一旁的皇帝和自已絮絮低语。
“你刚才看见太子出去了?”
高公公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回复。
“是,奴才进来时正巧碰上太子出去,瞧见太子似乎心情不错。”
皇帝不置可否地沉声“嗯”了一句,接下来似乎是又有些感慨地和高公公说起了心里话。
“朕其实一开始是不太喜欢高炽的,总觉得他没有朕年轻时那般英姿善战。相比之下,高煦和高燧就像朕很多,也常常随着朕行军打仗,陪在朕的身边。有几度,朕甚至是想过要改立太子的,但是,皇后拼力劝谏,太子没有失德之处,何况高煦和高燧他俩还是性子太躁,不够稳重,朕便也歇了这个心思。如今看来,高煦这个孩子,还是有心软重情这一个好处的,想来日后应该不会将手足亲眷赶尽杀绝。”
高公公沉默地用心听着,他知道,皇帝此时不需要别人回应评论,皇帝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保密的听众。
皇帝似乎也确实并没有给高公公回话的机会,仍旧沉浸在自已的情绪里面,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哈哈哈——也不知是不是朕的年纪大了,反倒开始越来越重视渴望亲情了。哎——真是……”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对着高公公吩咐道:“永炎啊,你去告诉户部,让他们日后不要再私自克扣含山长公主府的俸禄银米了,免得再像今日这样,让皇后忧心为难。”
高公公低头应了声“是”,便躬身服侍着皇帝入寝了,而自已则独留在殿内榻旁为皇帝守夜。